项明章感觉做了一场梦,身心虚悬,飘忽不定,他慢慢地睁开眼,四周漆黑,仅头顶上空有一线亮光。
他姿势怪异地侧趴着,稍一动,发现双臂反捆身后,手腕被绳子绑着。
项明章的第一反应是绑架。
他镇定回想,派对结束,他和楚识琛准备去静浦大宅,他先上了车,然后突然被人电击至昏迷。
那跟着他的楚识琛呢?
项明章绷紧核心挺起上半身,顿时愣住,那一道光束是从舷窗投射进来的,窗外飘荡着一阵阵浪涛声。
“楚识琛……”项明章惊得站起来,他分辨出门的位置,冲过去猛地踹上门板,“来人!”
脚步纷杂,大约来了四五个成年人,门打开,为首的男人穿着黑色潜水衣,工装裤,肌肉鼓胀,下巴比照片中多了一层胡茬。
项明章看着终于浮出水面的alan,腾升起不详的预感,他问:“楚识琛在哪?”
alan用不清晰的普通话说:“项先生还有空担心朋友。”
项明章敏锐地眯了眯眼睛,他试探道:“这么说,我才是目标?”
他一直把注意力凝聚在楚识琛身上,认为是楚家的股权问题惹出的麻烦,却忘了,当初的签约派对,受邀的另一方是他自己。
莫非是借“楚识琛”的幌子,其实要杀的人是他?
今天一整天严防死守,唯独在项家的那辆车上百密一疏,他刚上车就遇袭,当时身后的人只有齐叔。
所以,要害他的人……
项明章脑海酝酿着风暴,全都懂了,错愕之余竟桀骜地扯开嘴角:“原来你什么都记得,装这么久糊涂真是辛苦了!”
alan没料到项明章不但不害怕,反而一派张狂,示意旁边的人动手。
项明章抬腿就是一脚,高声喝道:“让做主的人来!”
四五名绑匪变了脸色,一齐冲上去把项明章按住,身体被死死控制,项明章依旧气势骇人:“项行昭不露面,他的走狗又在拿什么架子!”
走廊墙壁投上一片人影,齐叔踱到门口,阴沉地说:“把项先生带出来。”
绑匪捉着项明章出去,外间是一个小客厅,三面环窗,正对着甲板,海风源源不绝地吹进来。
大海,alan,游艇,全都齐了。
项明章被捆绑着仍旧挺拔,质问道:“楚识琛在哪?”
齐叔坐在靠墙的卡座上,说:“我以为你第一个会问的是项董。”
项明章重复了一遍:“告诉我,楚识琛在哪?”
“明章,”齐叔换成长辈的口吻,“你爷爷中风的时候你见死不救,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项明章一脸薄情:“我只恨他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
齐叔沉声道:“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你太精明,太能干,但幸好你够孝顺。可惜你把所有人都骗了,你根本就是狼子野心。”
项明章扬起下巴:“你不如说项行昭养虎为患,我有今天全是拜他项董所赐。”
齐叔说:“项董能养虎,也能杀虎。”
项明章轻蔑道:“怎么,我活着扳不倒我,想要我的命?”
齐叔问:“怕么?”
项明章反问:“项行昭既然早知道我恨他入骨,这两年来每次单独面对我,他心不心虚?害不害怕?”
齐叔愠怒地挥了下手掌:“油盐不进,那就先吃点苦头!”
alan朝项明章的腿弯用力一踹,扑通,项明章单膝落地,身体失衡几乎倾倒,他摇晃起身,偏头躲开一拳,抬起膝盖狠顶对方的下腹。
忽然,齐叔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枚玛瑙胸针。
项明章动作凝滞,转瞬被拥上来的四名绑匪按倒在地。
拳脚如疾雨落下,项明章不能再反抗,他竭力高昂脖颈,双眼死盯着原本戴着楚识琛襟前的胸针。
他的后心重重挨了一脚,脊骨震裂般剧痛,闷哼卡在喉间,染了腥味,啐出一口鲜红的血沫。
最后一拳砸在额角,项明章耳畔嗡鸣,眼前白花花地昏了几分钟,他栽下头去,然后被人一把揪住短发抬起来。
齐叔觑着他,说:“这是替项董教训你大逆不道。”
项明章眼角渗血,浸湿了整张眼眶,开口有血丝从嘴角流下:“没问题,冲我来,一切与其他人无关。”
齐叔把玩着胸针,说:“我记得这枚胸针是白小姐的,怎么会戴在楚先生身上?”
项明章道:“楚识琛到底在哪?!”
齐叔没有回答:“白小姐心爱的嫁妆都可以相赠,你与楚先生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告诉我,”项明章压抑着怒气恳求,“楚识琛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齐叔道:“你爷爷疼你,不舍得让你一个人孤单,你那么喜欢楚识琛,就让他为你陪葬怎么样?”
项明章的鼻梁皱起一层皮,变得狰狞:“楚识琛有任何不测,一定会人陪葬,到时候就让项行昭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不是我,是他的亲儿子项珑!”
齐叔“蹭”地站起来,走近蹲下,伸手掐住了项明章的脖子,问:“你爸根本没病是不是?他在哪?”
项明章的脸蒙着一片血色,红得病态,他艰声说:“我们父子……谁会死得更惨一些?”
齐叔收紧五指:“项明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处境,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眸光闪动,透着一股挑衅的邪气,项明章嘶吼道:“我说了,冲我来,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齐叔掐着他按在地上,指甲几乎扎破颈间的筋脉:“项珑在哪?你把项珑藏在哪了?!”
项明章仿佛气绝,发不出声音,陡地,脖子被松开了,他应激干呕,瘫在地上呛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他嘶哑地回道:“我要确认楚识琛的安全。”
齐叔愤然起身,居高临下地说:“带项先生下去。”
船舱底层的一间客房里,没有家具,周围堆着杂物,楚识琛昏沉地伏在地板上。
他醒过来,感觉一阵晕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但在潮湿霉味里闻见了一股海水的咸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