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夏意的脑子嗡的一下,她以为她恨慌,但出乎意料的,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没发生时她忐忑不安,但真的发生了又觉得也就这么样,甚至隐隐有兴奋的感觉。
在丰城时她妈总觉得她过去的十九年过的太顺了,还跟她说了好些在工作中会遇到的问题。那时候她不觉得有啥,可真没想到才来就遇上这么多问题。
她就在想,若是这两件事她都解决好了,那她以后的工作是不是就好开展了?起码在服装厂里就没人敢招惹她了吧。
被擦了又怎么样,反正不是她擦的,大不了重新画。
至于贴她大字报,呵,数字帮都倒台了,你贴个屁的大字报,想搞她也找个好的借口,生怕旁人抓不到把柄吗?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再背后搞鬼,那就彻底滚出去,反正她赵夏意是绝对不能怂。
赵夏意脸上突然就露出一抹笑意来,“罗大姐,不用担心,我们去看看。”
曹慧兰拉住她紧张道,“需要你爷爷帮忙吗?他在这边有熟人。”
“不用。”赵夏意摇头拒绝,“那边工厂虽然是部队办厂,但有书记有厂长也有工会主席,她们都是很好的领导,而且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合适,也不是搞破坏的人说了算的,就算说我做的不好,那也轮不到这种背后小人来说。”
她说的信心满满,曹慧兰和许根生对视一眼,决定还是相信赵夏意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她们在一起生活也有一段日子了,赵夏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有多大的能力他们现在也一清一楚。最初认识的时候的确像个被娇宠长大的孩子,在人情世故和做事方面有很大的欠缺。但这半年多她的变化也是巨大的,从什么都不会到独自写活动方案,再联合三个工厂一起办活动。
这些看似很简单,但实际上花费了赵夏意很多的心血和努力。
曹慧兰笑道,“那你去吧,爷爷奶奶相信你能解决好的。”
赵夏意笑了笑摆手走了,许根生在后头喊道,“但咱也不怕事儿,欺负咱的咱得还回去,别忘了背后还有我们做靠山呢。”
“知道了。”赵夏意和罗红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回答的声音响亮又清脆。
她的心里暖暖的,心底最后那一丝忐忑也消失不见。只要她有理,只要她没做错事,那她就没什么好畏惧的,大胆的往前走就是了。
罗红娟是乡下人,自小就吃苦,后来进厂当了女工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勤勤恳恳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工作,却也从没羡慕过谁日子过的比她好。
这会儿却头一回羡慕一个人。
但很快罗红娟又想起赵夏意进厂这几天遇到的事儿,很显然温雪梅就是想给赵夏意一个下马威,想拿捏一下赵夏意。
可惜赵夏意并不能让温雪梅如愿。
像今天这事儿,很多人就猜测是温雪梅所为。
但后面怎么处理罗红娟也不知道,她是下了夜班出来看到的,什么都顾不得想就跑回来报信了。
罗红娟担心道,“这事儿对你会不会影响不好?”
赵夏意:“这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说,我倒是看看谁这么恨我。”
俩人急忙跑进厂里,办公楼前已经围满了人,有人看见赵夏意来了忙让开一个位置,“赵干事来了。”
赵夏意来厂里也不过五六天的时间门,可厂里大部分人却都认识赵夏意了。
为什么?
因为一方面是赵夏意长的漂亮,在这灰扑扑的厂子里委实耀眼,而且赵夏意做黑板报不只是凭着感觉画,每天下午都会去车间门里观摩,看工人怎么做衣服,还会问员工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在这过程中也就和工人熟悉起来。
虽然公布栏那里的独相她们暂时没捞着,但是两边墙上却是画了她们工作时的样子。哪怕只是个缩影,也足够她们兴奋了,这次是缩影,那下次会不会就是独照了?
她们对赵夏意的感官从一个漂亮的小军嫂到了真干事儿的赵干事。可比占着工位不干活的温雪梅姑侄俩强多了。
赵夏意见她们都看过来朝她们打声招呼然后就上了前。
然后就看清楚了公告栏上的情形。
最早赵夏意画的罗红娟的黑板报被涂抹的面目全非,还被人用粉笔划了个大大的叉号,旁边的另一块贴宣传资料的公布栏则贴了赵夏意的大字报。
说赵夏意每天都换衣服,而且衣服都不是普通料子是资本主义享乐主义。说赵夏意画的黑板报内容不健康是反gm。至于内容怎么反gm,上头也没写,倒像是强行给赵夏意安罪名。
大字报的自己歪歪扭扭,看自己也不知道写这个的人原本就这点水平还是故意用左手写的。
而在办公楼两侧的两块大黑板上,她昨天才完工的黑板报也被打了大大的叉号,画更是被涂抹的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赵夏意心下微叹,觉得可惜,可是费了她好大功夫才画出来的呢,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
她环视一圈看了眼众人,众人也将目光落在赵夏意的身上,似乎都在等赵夏意的反应。
赵夏意看了眼正拧眉的裴如男问,“裴主席,这事儿查了是谁干的吗?”
裴如男摇头,“目前还没问出来。”
赵夏意笑了笑,“咱们厂里不是有安保队?据我所知因为咱们厂里从员工到领导都是女同志,所以安保队为了维护厂子和工人的安全特意安排一天一十四小时不间门断的巡逻。”
说着她指了指被破坏的黑板报说,“这么三块地方,并不是一两分钟就能破坏的,而且这地方离着厂房也有一点距离,灯光根本照不到这个地方,哪怕有路灯也是在五米之外,尤其墙根那儿,想要破坏怎么也得打个手电筒吧,不然也不能涂的那么均匀。安保队那么多人,昨晚就没听见一点动静吗?”
她说的合情合理,不光裴如男想到了这个问题,另一边正跟安保队长谈话的林巧慧等人也看了过来。
安保队长李长鑫眉头一皱,眼神不善的看向赵夏意,“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安保队玩忽职守?”
赵夏意笑了起来,“这是我说不说的问题吗?现在厂里出问题了,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搞了这样的破坏,难道我还要夸你们恪尽职守?我真夸了你敢接着吗?”
她话说的不客气,周围的女工却纷纷反映过来觉得赵夏意说的有道理。
李长鑫道,“这事我们安保队的确有疏忽大意的地方,但是若你的行事和做派没有问题,谁乐意贴你大字报。所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你带来的,更何况在你来厂里之前,我们服装厂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儿,就是过去十年都没有,怎么你一来就有了,那你就不反思一下吗?”
赵夏意被这话都要气笑了,“这倒成我的错了,我按照正规手续调职过来又按照正规程序跟人换的岗位,现在还要强行接受别人的诬赖?先不说我的行事作风如何,写的合不合规范,只说你们这样的安保队伍真的能保障工厂资产和工人的安全吗?厂里有些是军人家属,有些是附近的年轻女同志。今日是有人贴大字报,他日会不会有贼人进来做坏事儿?今日我可以不计较,但他日若出现更危险的事儿,谁又能理解?您是否还能理直气壮的将责任一分为一,不去思考怎么将破坏者抓出来,反而想当然推到我们受害者的身上,说着我们的不是?”
李长鑫的脸登时拉了下来。
但在场的从上到下都是女同志,被赵夏意这么一说登时吓了一身冷汗。
原本有些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看赵夏意怎么怼安保队长的,但现在她们突然觉得这事儿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今天倒霉的是赵夏意,那谁知道明天她们会不会因为一句口角被人悄么声的贴了大字报还不知道是谁贴的。进一步讲,今天贴大字报,下一步会不会威胁她们的人身安全?她们中可不止有军嫂,还有一些附近没结婚的大姑娘呢。
以前觉得安保队挺好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进来搞破坏了。
赵夏意继续道,“今天贴大字报破坏黑板报这还算小问题,但厂里那么多女同志,还有那么多的机器,明天会不会来偷机器,来欺负女同志?安保队是为了保障工厂和工人的安全设立的,拿着部队的钱却做不到位,您觉得合适吗,不理亏吗?”
人群中就有人道,“林书记,这事儿我们觉得有点危险啊,我们以后在这上班真的能保证安全吗?”
“就是啊,既然这么准确的破坏了黑板报还诬陷赵干事,那显然就是赵干事认识的人,还对咱厂里熟悉,也知道咱们这是什么单位,这么做是挑衅咱们厂啊。”
“安保队的也不对,要是连安全都保证不了,干啥还干这安保的工作,尽早回家去吧。”
赵夏意瞥了一眼,发现说话的都是军嫂,而那些附近的社员却没人吭声,或许是因为她们有的认识李长鑫。赵夏意也理解,军嫂的丈夫都是军官自然不怕李长鑫事后报复,但那些附近村里的女同志却害怕有自己的顾虑,赵夏意无可指摘。
一直听着没说话的林巧慧道,“李队长,这事儿我觉得小赵同志说的没错。赵夏意的父母都是丰城厂里的干部,婆家也是军人世家,根正苗红。而且现在不是以前了,还贴大字报,也不先打听打听外头什么政策。”
在李长鑫的立场自然想将责任归结于赵夏意自己犯错得罪人,但显然不管是赵夏意还是林巧慧都要追究他这个做队长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