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
逢魔时刻,天边云霞再瑰丽绚烂,但洒在山间的光线已趋于黯淡。周遭树林绿意愈发浓郁,其下仿佛埋藏着死气沉沉的黑。
校场内,那条横贯东西的裂缝河仿佛被滴入墨汁,变为不祥的黑色,有水草般柔韧潮湿的长发从里往外伸展,蔓延着缠上场内弟子的脚踝后,便将人缠住悄无声息拖入水中。
而在他睡着期间,地上所有擂台都已全面升空,不在擂台上的弟子一边躲避头发的纠缠,一边抬头盯着天上的擂台,眼神幽绿,像老林子里饿狠了的狼。
“半个时辰前,纪仙子宣布入夜后取消擂台上一对一的规则。这便意味着我们有可能,不,一定会在擂台上被群殴。”
徐知行在一旁充当背景音,幽幽解释。
“这些头发也是擂台赛的一部分,给我们增加难度?”
虽是在问,但虞渊基本已经可以笃定这也是早已安排好的环节。若是意外的话,登榜大会早该被叫停。
“岂止啊,你看周围那树林子,无声无息,风吹进去后一点声音都没有,连鸟也不叫了,指不定还藏着什么好东西等我们呢。”
徐知行拿手帕擦拭手中银枪雕着苍龙的枪杆,声音半死不活,
“而且这是擂台赛,到了晚上也一样。”
虞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是擂台赛,自然是以擂台比斗为主,其他东西再缠人也只是锦上添花,不会喧宾夺主。他猜测水里的头发亦或林子里的东西大约只会攻击擂台下的人,只要站上擂台,他们便不会再理会。
而且夜间时分,擂台上还不限人数了。
“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可别往外说。无论天上还是地上都有人开始结盟了,现在算中场休息,只待夜间的钟声一响,我们可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了。这规则定的,是要把前百名往死里搞,给问乾榜来个大换血啊。”
徐知行说到这里,没忍住,又怨怼地瞧了虞渊一眼。
虞渊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若说他是想找自己结盟吧,态度又怪怪的,他莫名其妙:
“所以呢,规则又不是我定的,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徐知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虞渊五光十色的灵石山,委婉道:
“我的钱袋子如今腹内空空面皮薄。”
原来七百五十灵石是他的全身家当。
虞渊看他的目光不自觉染上几分同情:“需要多少?”
“五百灵石。”徐知行深吸一口气,受不了他的眼神,“我以洛京徐家的名义向你担保,待三日的擂台赛结束以后,一定十倍还给你。”
“实在不行,我可以立字据。”
虞渊看他的目光更加同情,从灵石山中拨出两个二百五给他:
“改一个阵法二百五十枚灵石,明码标价,这些原也不是我该得的,你拿回去吧。”
徐知行不敢相信奸商居然良心发现,一时怔愣。
“我还得多谢你将消息透露给我。”
他反复打量虞渊,见他眸光清正,态度真挚,确实不像故意耍他,也不是拿钱侮辱他后,不由反思自己先前怨他将自己灵石全部坑走的行径是否过于狭隘。
其实仔细想想,从一开始的挑战第八十八位起,对方就没做错什么,是自己非要打断,造成误会;随后对方来帮忙改阵,他却因方才的气不过言出不逊,都是天才,都心高气傲,换个人早就拂袖而去了,虞渊不计前嫌,收自己三倍价钱也不算过分。
如今他还将这多收的钱还给自己,徐知行心中略微惭愧,觉得虞渊真乃堂堂正正一君子。
而这次前来,徐知行还抱着与奸商结盟的目的。
为了确保虞渊接受他,他其实还有消息瞒着虞渊,那便是——白日里问乾榜末尾被挑战次数远超前位,为了平衡,夜间规则极有可能颠倒,前位,尤其是前十位受到的挑战会尤其多。
徐知行气不过自己被多收的两个二百五,本意是想坑黑心奸商一次。
反正就冲他的布阵造诣与灵石山,前位里想与他结盟的也不止徐知行一个。
谁知对方如此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