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以启齿的部分都说出了口,接下来的一切便更为顺理成章。
容肆坐在擂台上,自抱自泣不影响口若悬河:
“阿渊你不知道离开你们后,我昨晚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十来个人的联盟啊,占了优势就是他们机智勇敢无人敌,陷入劣势全怪我射箭射得慢,说我心高气傲看不上他们。天可怜见,我再快也只有一个人,一有事锅就往我身上甩他们不全灭就怪了!”
虽说同样是挨骂,但至少陷入劣势时四人联盟是除了自己谁都骂,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一视同仁,没让容肆感觉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
夏西楼撇嘴:“你这还算好,你见过一个联盟里全是阵师,负责补阵,只有一个人对敌的情况吗?”
就算疯起来再不管不顾,喜欢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的人,也得被一个人的连轴转给转吐。
“那你们见过法修放术法把自己人炸成烟花的吗?”
季怜青抬眼望苍天,无意露出袖间被炸出的黑灰痕迹。
“……”
对比产生美,经历无比糟心的一夜并活到天明后,其余三人的缺点在他们眼中早已无伤大雅甚至变得可爱。
比惨没分出高下,虞渊在四个擂台周围布了屏蔽阵,开门见山:
“今晚一过擂台赛也彻底结束了,不妨把没来得及做的事解决了。”
“比如说——”
他说到这时微微低眸,清亮瞳仁半掩,形似桃花瓣的温柔眼尾竟带出一片刀刃似的锋芒,
“报仇雪恨。”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上去了,阵内一时磨牙声不绝。
谁也没忘了第一夜黎明将至时被坑的奇耻大辱。若不是虞渊喊那么一声,他们说不定真会全军覆没。
“那道金光是解阵金玲,由十里一线天首席炼器师的弟子谭云泽,也就是问乾榜第四制作。”
夏西楼眯了眯眼,语气不紧不慢,眼里却暗芒闪烁,危险十足。
十里一线天位列八大门派之一,乃是一个专精炼器的门派,而谭云泽更是修真界有名的器痴,所炼法器因构思奇巧,坚固实用而广受各大门派欢迎。
就连各大门派弟子之间传讯的玉简最初也出自他手。
夏西楼从储物袋内掏出一枚镂空的金色铃铛,在手中晃了晃,继续补充:
“但十里一线天曾对外匿名拍卖过谭云泽炼制的解阵金玲,所以动手的不一定是他。”
季怜青打着哈欠:“你这废话挺有水平。”
刚重归旧好不宜大动干戈,夏西楼假装没听见:
“炼制解阵金玲的材料太过难寻,那次匿名拍卖每一枚金玲都卖出天价,从这一点上就可以把范围缩到很小。”
说罢他扬了扬下巴,表情得意,非得有人求他才愿意继续说下去。
然而等了许久,依旧不见有人来恭维他。
季怜青道:“那天路过我们周围的一共十五座擂台,从头顶飞过的有七座,我记住了他们的气息,目前已确定其中四座的主人是谁,找剩下三座不过是顺藤摸瓜的问题。”
言下之意是他不说也没关系。
虞渊记得季怜青多年与草药为伴,鼻子超乎常人的灵敏。只要闻过的气味无论多驳杂多淡,时隔多久他都能立刻辨认出。
容肆摸了摸鼻子,也道:“其实我们容家世代修习一门瞳术,名曰‘业罗’,修到至高境界便能洞生死窥阴阳,一眼看破一个人的过往与未来。我虽还没到那个程度,但那天确实在金光下看见那人背影。他穿紫衣,背后背着一把断刀……”
“名叫林风致,年二十四,修为金丹初期,回天门首席弟子,修真界人称‘断刀仙’,与问乾榜第一‘逍遥仙’陌浮沉,第二‘画中仙’般入画,第七‘红尘仙’欧阳金花,第十一‘诗酒仙’宋冽琅并称为北域五仙客。每晚抵御怪物和抢擂者时,他们都在合作。”
虞渊适时补充,
“那晚将近黎明时,围攻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一个抵不住,跑了。随后在将被追上时祸水东引,一阵金光从天而降……”便有了他们差点全军覆没的惨案。
夏西楼瞪着虞渊:“他靠鼻子,他靠眼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这么详细?”
“我靠卖眼泪。”
虞渊面不改色。
这是昨天他在卖眼泪时,徐知行亲口说的。
知道凶手是谁后,他心里属实咽不下这口气,故而昨日加入的队伍离北域五仙客极近,为了了解对方实力,打斗间隙虞渊曾短暂地观察过五人。
得出的结论就是,北域五仙客,确实极强,且配合默契。
围攻五仙客的人比围攻四人联盟的人多了三倍有余,他们能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他一个人想要报仇很难得手。
季怜青顶着乌青眼窝面无表情地唱衰:
“对方五个人,我们四个,对方实力水准全在问乾榜前列,我们这边的战力……参差不齐,怎么打?”
剩下三人谁也没呛声。在自信这一点上,他们总有着异乎寻常的默契,坚定地认为自己绝对属于“参”的那一类。
容肆举手质疑,真心求教:
“青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没别的意思,也不是针对在场任何一个人,就是单纯地想问问,正面打不过的话不能偷袭吗,咱这名声臭的,也不像什么正人君子诶。”
话糙理不糙,虞渊和夏西楼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季怜青坚决不同意:
“我是一个道德底线很高的人。”
见其余三人满脸不信,他皱眉强调:
“我时刻牢记我师父的提醒,做好人,走正道,虽然我主攻用毒,拿师兄弟试药,昼伏夜出还爱装病,但这并不妨碍我是好人。”
见小师弟这般大义凛然,虞渊顿时明白,九师叔一定就在云阁上看着。
“那我们便不搞偷袭了。”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毕竟参赛前我师父也一直叮嘱我做个人。而且以德报怨,爱满昆山一直是我的处事原则。”
云阁之上,一直关注着校场内动静的裁决长老们乍听此言,一个个表情惊悚,眼神直往昭明身上飘,实在想象不出说这话的人居然是昭明教出来的徒弟。
昭明这棵歹竹一向无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真能教出这么圣光普照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