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中元节前后出现,却从不在当天来祭奠,是怕与昭明或者其他人撞上;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可能是羞于见人,再联系到谢芳菲坟前的花,虞渊脱口而出:
“是重奕!”
“这么确定?”钟翠瞧了他一眼。
“不确定,但在我认识的败类里,他排前三。所以是他吗?”
钟翠脚步很快,走路时风风火火,裙摆摇动间,一身银饰叮当作响,似在宣泄主人的烦躁与不屑:
“十有八九。凌云宗覆灭数百年,昔日故人快死绝了,还记得芳菲姐姐的不多,他算一个。至于为何要来,深情是他,绝情更是他,他为人一向如此,不是吗?”
钟翠说到这里,语气更冷,步伐更快,
“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得抓紧时间,把所有故事讲完。他也该记住他们,和我一样,咬牙切齿,刻骨铭心。”
虞渊微愣,三两步追上去问:“为什么这次是最后一次?”
*
另一边,直到虞渊和钟翠走远后,重奕才从暗处出来。
他将被风吹乱的野花重新拾起,编织成一个花环后,摘下脸上的面具,直视墓碑上的名字,双膝微屈,竟缓缓跪了下去:
“谢姑娘。”
他缓慢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发涩,威严冷硬的面孔中却多了一丝温柔缱绻。
喊完这一声后,他闭了闭眼,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今日……是来同你道别的。这么多年,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诸位,也不敢奢求姑娘的饶恕。今日最后一次前来,就是想告诉姑娘一声,待十四州防御大阵完成之日,便是重奕功成身退之时。那时人界不再受魔族侵扰,重奕会自我了结,向诸位赔罪。”
“重奕这一生,挣扎向上,天下为先,对得起天下百姓;到头来深恩负尽,死生亲友,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燕燕谢榭,还有凌云宗的诸位同门。”
“姑娘临别前曾说与我恩怨两清,今后死生不复相见,自你离去五百七十二年九月零三个日夜,重奕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姑娘,却已快记不清姑娘的模样。”
他抚摸墓碑,语气哀伤而绝望,
“姑娘一生心怀慈悲,重奕在此乞求您,即便是在梦中,在我死前也请您最后再见我一次,哪怕是斥责我,痛骂我,乃至与我再无瓜葛,重奕也绝无二话。”
“谢姑娘,再救我一次吧……”
哽咽的话语被风吹散,黄沙之上,一点深沉的泪渍很快被风沙掩盖。
重奕转身离开。
*
“为什么?因为他本质是个狠心的人,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也一样。”
钟翠笑容讽刺,“十四州防御大阵绝不是那么容易构造的,巨大的功效背后隐藏的是巨大的代价,德高望重的仙盟盟主若一意孤行,犯了众怒,也迟早会有人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您也知道那个阵法?”
“我不懂阵法,但我了解谢榭。若这阵法真有一丝实施的可能,他早就动手去做了,岂会捂得一点风声也不露?他这样做唯一的可能就是,运转此阵的代价实在有伤天和,人界负担不起,就算能负担,也要伤筋动骨。其余的我也不清楚,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你师父,不过我估计他知道的也不比我多。”
“行了,你也别跟着我了,既然婉拒了我去小凌云宗做客的邀约,就自己做自己的事去。大家各回各家,再会!”
钟翠说罢御风而去,不给虞渊再开口的机会。
虞渊望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
已经在关外耽误了一天,为防魔帝起疑,他也必须尽快赶往未昀城了。
前往魔界途中,虞渊打开传讯玉牌,刚连通昭明,便被那方传来的万鬼嚎哭之声吓了一跳。
“师父,你那边还好吗?”他紧张地问。
“还不错。”昭明手执宸光一剑挥出,剑光所过之处,群鬼尖叫着在光下消弭无踪,然而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厉鬼从裂缝涌出,冲向人世。
他白衣执剑,背影孤绝,一张清俊面容上寒霜遍布,然而对着传讯玉牌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懒散,如以往一般,透露出一股贱兮兮的讨打气息:
“现在为师面前有一堆鬼的尸体,堆起来很高很高,大约有……嗯,二十五万灵石那么高。啊说到这里,徒儿你答应给为师的二十五万灵石是不是还没给?”
他躲开扑过来的鬼新娘,反手一剑劈死一个鬼将,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