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大约快到七月半的时候,这一天上午,虽然天气一样炎热,艳阳高照,张牧云仍带着月婵去了罗州城里。过了这么多天,张牧云觉着也该好好寻个营生,用那二百两银子做本,做点正经生意。
到了罗州城中,两人就在街边闲逛,两双眉目四只眼睛一路踅摸,这兄妹俩只管打量哪些生意合适自己。到得今日,有了手头那笔不菲的银两,张牧云对那些沿路摆摊的小摊小贩已不屑做;若来罗州营运,自然是要租一沿街店铺,做点风吹不着、日晒不到的大生意。对于这样的行当,张牧云心里其实没啥底。对他而言,以前三教九流似乎啥活儿都干过,但事到临头回头一想,却好似啥正经的都没做过。有心要去那些街坊商号打听打听,可那些老板又贼精,要来照顾生意可以,稍微多问几句,便支吾搪塞,只不说真话。
就这般走走停停行得一程,那东天上的太阳渐往中天去了。街边柳树上的知了叫得更欢,日头也变得更毒了。走了半天,还没拿定什么主意,却见跟着的月婵已两颊通红,粉汗直流,张牧云便让她先在路边一棵柳树下歇着,自己先去前面那些店铺中打听。
离了月婵,沿街走了约摸百来步,张牧云一抬头,正见前面有家面馆倒是生意红火。饶是这大热天气,却仍有许多客人进进出出,离得老远便听见里面人语喧哗,显见生意十分兴隆。见得如此,张牧云便抬脚过去,准备去那家面馆中瞅瞅。只是,正当他走到近前一只脚刚跨进面店时,却忽听得有人在后面喊道:
“张牧云,牧云老弟!”
张牧云闻声回头一瞅,正见那街上来得一人,这人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粉面阔鼻,长身大脚,眉目豪朗,身上穿一套鲜亮的团花紫薄裳,手摇着檀骨折扇,身后五六个家丁簇拥着正朝这边吆五喝六地奔来。
“哈!”
“原来是周大官人!”
一见得此人,少年不自觉便有些点头哈腰,赶紧一溜烟过去,到了这周大官人面前,弯腰控背地打了个问讯,然后陪着笑问道:
“周大官人许久不见,今日巡看街景呐?”
“哈,也就是闲走走。”
那周大官人眯着眼,打量了张牧云一时,这才大大咧咧地笑骂道:
“臭小子,许多天不见,倒生分了。什么大官人大官人的,你叫我周大哥就得了!话说,这几个月大哥有事也找你不着。是不是发财了啊?”
“哪能呢……就是人穷事忙,去山中替和尚抄了大半月的经书。再说了,就是发点小财,在周大哥您眼里,还不如从家里随便扔点破烂呐!”
“哈哈哈!”
周大官人听得仰面大笑,十分受用地道:
“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嘴滑——不过你这句话不假。不是你周大哥喜欢说大话,我家里扔点破烂,可真要值不少钱。看来你确是发财了啊?来,咱找个地儿跟大哥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