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掀开炉上的炖盅盅盖,舀出一小碗正欲试试味道,就听见后头传来动静,她下意识以为是萧毓盈,便用汤匙舀了块羊肉递过去,“你尝尝,这羊肉可是炖烂了?”
倾身过来的人自然地低腰张嘴吃了那块羊肉,嚼了两口,道了句“嗯,炖烂了”。
李秋澜怔愣着看着眼前人,惊地手一抖,险些将汤碗给砸了,幸好萧鸿泽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连带着将碗也给稳住了。
这刚盛出来的汤尚且没让李秋澜烫着,反是男人火热的大掌让她的手背好似着了火一般发烫,下一刻,忙惊慌失措地收了回来。
“膳房这种地方,安国公怎的来了。”
萧鸿泽垂首看了眼掌心,想起方才那只纤瘦的,似是能一下包裹住的小手,薄唇微抿,默默将手垂到了身后。
“李姑娘既能来,我为何来不得,祖母说李姑娘是客,却在为今夜的筵席忙活,我这个主家若不来帮忙,只怕是说不过去。”他抬首在膳房中环顾了一圈,问道,“李姑娘可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
李秋澜见他神色认真,也知晓他的性子,知道若不真让他帮上一二,只怕他不肯轻易离开,便指了指角落里的砧板道:“那儿还有些芦菔,春笋和香蕈来不及切,不若国公爷帮帮我。”
切菜这事儿,萧鸿泽确实未尝试过,但他自觉应当不会太难,便点了点头,提起脚边的一大筐子食材往那厢而去。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李秋澜就听一声“好了”,她难以置信地走到萧鸿泽身侧瞥了一眼,不由得惊了惊。
不得不说,他不仅切得快,而且这些个香蕈片,芦菔丝儿切的是又均匀又好看,这般刀工,寻常厨子没个三五载是练不出来的。
膳房的一个大厨过来凑热闹,见状不由得感慨道:“国公爷这把能持剑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手,只用来切菜,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萧鸿泽闻言却是淡淡扯了扯唇,露出些许苦笑,然下一刻,便听耳畔一个清丽的声儿道:“能只用来切菜,难道不是好事吗?”
他愣了一瞬,抬首深深看了李秋澜一眼,许久,唇角笑意渐浓,他兀自喃喃道:“是呀,是天大的好事……”
那厢,半路遇到萧鸿泽,故意没再回膳房的萧毓盈,一路往栖梧苑而去,但走到半晌,便见她那位二妹妹迎面而来。
她不由得止住步子,低身施了一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碧芜瞪她一眼,“大姐姐怎还拿我寻开心呢。”
萧毓盈起身笑起来,问:“好容易来了,怎的不陪陪祖母,自己出来了?”
“屋内闷得慌,便出来走走,透透气儿。”碧芜答。
此话一出,萧毓盈这才打量起碧芜来,仔细一瞧,发现她面色确实有些不大好,她上前拉了碧芜的手往一侧的凉亭而去,关切道:“怎的了?这是生了什么心思,当了皇后进了宫怎还瘦了呢!”
见碧芜淡淡摇了摇头,她思忖半晌,不禁大胆猜测道:“可是陛下对你不好?”
这事儿也是有可能的,虽说当今陛下未登基前,对她这个二妹妹多好她都看在眼里,但男人都是会变的,如今后宫只她妹妹一人,指不定陛下已在想着怎么选秀广纳美人了呢。
“没有。”碧芜还是摇头,“陛下待我很好,只是……”
只是她自己解不开这个心结罢了。
她沉默半晌,蓦然看向萧毓盈,问道:“大姐姐,若……若是姐夫欺骗了你,伤了你,你可会轻易原谅他?”
萧毓盈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但还是认真答道:“原谅他?我凭什么原谅他,他若敢骗我,伤我,我便干干脆脆同他和离,这世上还能找不到好男人怎的!”
此言一出,亭外某人的步子倏然一滞,尤其是听到“和离”二字时,猛地一哆嗦,他站在一颗柏树后,待亭内二人聊了好一会儿,才走近提声唤道:“夫人……”
萧毓盈闻得声响,侧首看去,不禁喜上眉梢,起身疾步过去,“夫君,你来了。”
“嗯。”唐柏晏笑了笑,旋即冲亭中的碧芜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才对萧毓盈道,“我方从户部回来,正要去见过祖母。”
“那便快去吧。”
唐柏晏点点头,沉默少顷,问道:“夫人这是在和皇后娘娘聊什么呢?”
“不过是随便聊聊罢了,我就是见小五面色不好,就问她宫里的事儿。”萧毓盈答道。
“哦……”
唐柏晏听得这话,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地走了。
萧毓盈看着唐柏晏离开的背影,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只觉他今日有些怪,她重回凉亭,又与碧芜聊了一会儿,便有婢子过来,请二人去正厅用午膳。
待她们抵达时,萧老夫人和李老夫人已经快一步到了,萧老夫人正将旭儿抱在膝上,看着旭儿瘦了一圈的小脸,说着心疼的话。
碧芜甫一踏进正厅,旭儿便从萧老夫人怀里跳下来,一下跑到了碧芜身边,挨靠着自己的母亲。
打那日高烧后醒来,旭儿就变成了这般,虽不大爱讲话,但有时总直勾勾地看着碧芜,好似有很多话要说。
“哎呦,看我们旭儿,是越大越离不开母亲了。”萧老夫人见状笑起来。
碧芜将旭儿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身侧的圆凳上,觉得或是孩子生过病后心里不安,才会对她这么依赖,她轻柔地摸了摸旭儿的头,便听萧老夫人问道。
“小五啊,你说今日陛下可会驾临安国公府,虽说陛下没提前命人来传过话,但你和旭儿都在这儿,往昔他也是不说一声就突然来的。”
碧芜动作微滞,下意识往院门口望了一眼,不禁又想起那人落寞的背影,她抿唇沉默半晌道:“孙女也不知,兴许陛下不忙,便会过来吧……”
应当说,她心下也是有那么一点,希望他能够过来的。
就在她说话之际,离安国公府府门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幽幽而停。
白面无须的车夫往车内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可要进去?”
车内之人却是没有回应,他只掀开车帘,久久地看着府门的方向,神色复杂。
安国公府的人几乎都认得他,他若想去,只需下了车提步进去便是,自有人迎,可他不知道,她是否想让自己去。
他的身份到底摆在那儿,若他出现,怕是会让萧家人拘谨不已,岂非坏了他们和乐融融的气氛。
那大抵是她不愿的吧。
成则帝望了许久,到底缓缓放下车帘,沉声道了句“不了,回去吧”。
康福应了一声,驱马赶车,然马车才幽幽起步,就在猛然一个颠簸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成则帝问道。
康福的声儿透过门帘传了进来,“主子受惊了,是有个不要命的老道士冲上来拦了车,可需奴才……”
“给他些银两,赶走吧。”成则帝淡淡道。
“是。”
康福领命自腰间取下一个荷包,掏出几两碎银,抛给那个衣衫褴褛的老道,“我家老爷赏你的,拿了钱快走吧!”
那老道捧着碎银,却是未动,反是凑近,对着车内喊道:“老爷,贫道不是要银两,贫道是来给老爷解愁的,老爷……”
见这人这般不识好歹,康福正欲下车驱赶,却见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俊美却冰冷的面容来,他盯着那道士打量了半晌,薄唇微启。
“你能解什么愁?”
乍一看见那张脸,老道双眸颤动,面上满是惊惧,连手都止不住开始发抖,但他沉了沉呼吸,还是大着胆子上前。
“贫,贫道颇懂些面相,观老爷尊容,应是近日不大顺心。”看着男人盯着他的锐利目光和无形间透露出的威仪,老道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贫道知晓些法子,是关于怎么治……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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