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看了眼君凌云和楚云溪，心中叹了口气，时间会见证一个人的功绩，也不会忘记一个人的过错。 某时某刻，那心存侥幸的恶念，哪怕是用蹩脚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在时间的洗刷下，对与错，只会愈发分明，不容狡辩。 太上皇闭目，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让司空玉，来一趟皇家别宫吧，朕也不想，将债带到地下。” 君凌云和楚云溪都是眼眸一亮，有些心结，若不说开，双方都会受伤。 以太上皇的心气，能做出这番决定，已经实属不易。 他们夫妻二人恭敬地跪地，给太上皇行了大礼。 “谢父皇！” 太上皇摆摆手。“起来吧。” 次日，司空玉在皇家别宫外，停了许久，才迈步进入。 即便到了时至今日，当年的灭族之痛，仍然时常如影随形。 他不是圣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原谅太上皇。 更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替那些枉死的族人，决定是否原谅。 待司空玉来到太上皇面前。见太上皇已经摆了一壶酒，两个空酒杯，伸手请他落座。身边并无伺候的人。 “你我也算恩恩怨怨了一辈子，孽缘也是缘，坐吧。” 不曾想再次见面，竟恍若隔世。 司空玉没有行礼，却也没有拒绝，在太上皇对面坐了下来。 太上皇开门见山。 “朕对尹皇后，是真心的。朕是皇帝，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位，朕本就该从全天下的好女子之中选出皇后，你也怪不得朕横刀夺爱。” 听他这样说，司空玉并不奇怪，对于太上皇而言，皇权观念根深蒂固。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太上皇却又道： “在尹皇后之事上，朕唯一做错的，便是没有顾及她自己的意愿。她太过美好，朕明知道她心有所属，还是忍不住将她占为己有。” 司空玉的眼眸晦暗莫名，太上皇这是，在跟他忏悔吗？ 太上皇本也没指望司空玉能回应他，只是自顾自说着。 “若是能回到过去，朕也许，更想让她好好活着。” 太上皇看向司空玉。 “至于你司空家，在朕当时的认知里，怎么想，都是不除不行的。” 司空玉眉心微蹙，他叫自己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当初的选择，只是顺势而为，无可奈何吗？ 太上皇却给他倒了一杯酒。 “可今日的朕，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认知，回头看，当年，的确是朕做错了。” 司空玉的眸光晃了晃，沉寂的心境，也终于起了波澜。 “百余条人命，一句做错了，便可抵消吗？” 就在司空玉的内心，又要被旧事吞噬的时候，太上皇突然抽出一把锋利匕首，逼近自己的颈间。 司空玉一惊。 “太上皇！” 太上皇却是抓住自己的一缕头发，用那匕首利落地割了下来，放于桌上。 “怎么，难道你以为朕要自尽吗？朕割发代首，向你司空家请罪，你也放下心结吧。” 司空玉松了一口气，也许是日日跟孩子们在一起，消磨了他的心性。 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会害怕迫害了司空家的太上皇，会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司空玉难得气结，站起身来。 “请不请罪，是你的事儿，原不原谅，是我的事儿。” 见他要走，太上皇补了一句： “上一局，是你赢了，把朕赶下了皇位。这一局，谁先放下，谁才算赢！” 司空玉背对着太上皇站了一瞬，又回过身来，深深看了太上皇一眼，终是拿起了太上皇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 他一句话也没再多说，便转头大步走了。 以司空玉的心性，怎能不知，太上皇所言不假。 若是他和太上皇之间，只有他一个人，还死死守着过去的恩怨，只能折磨自己。 何况他今日，看到太上皇的精神，已经大不如前。太上皇会在这皇家别宫中，结束他自以为是的一生。 既然太上皇最后，愿意悔过，自己又何必将仇恨，带到下辈子去呢。 出了皇家别宫，回府的马车上，司空玉呆坐半晌，却是释然一笑。 太上皇毁了他的前半生，他也禁锢了太上皇的后半生，便就如此，扯平了吧。 而君凌云和楚云溪，听暗卫详细禀报了两人的交谈后，也都如释重负。 楚云溪靠在君凌云怀里，感慨万千。 “凌云，真是太好了。” 这一路走来，各色各样的人物来去匆匆，但对他们最重要的人，都还在。 君凌云将她揽紧，溪儿便是他的福星，是他的救赎。是他云霄国的皇后。 从此以后，他们不必再背负任何包袱，只要对得起黎民百姓便好。 “溪儿，三哥此次回京，递了一份奏章，详述了一些发展经济的法子，与你前几日所提，刚好可以互相补充。” 楚云溪来了兴致。 “三哥怎么说的？” “三哥说，我们云霄国有很多荒田未曾开垦，放着也是浪费。 不如分给有能力的百姓，为他们提供些支持，只要能将荒田变良田，即便减赋十年，也是赚的。” 楚云溪眼眸亮晶晶地点头。 “的确如此，我那些改善土地的施肥方子，倒是有用武之地了。 “三哥还说，不仅经商要抱团，农耕也要抱团，才能快速获利。 若一个地方茶叶种得好，便要将茶叶种好种精，令远近皆知。想到采购茶叶，便想到此处。其他品种亦是如此。” 楚云溪又是点头，的确如此。 “我想建立一座布庄，收留一些生活困苦的女子做工，做一些别处没有的花色。 待这布庄做大，想必也能如三哥所说，令各地布商慕名而来。最主要的，我希望若有女子走投无路时，能有个奔头。” 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太过艰难。 帝后二人就这么相拥畅谈了半夜，云霄国未来的发展，便已经有了雏形。 …… 转眼小太子君昱便已八岁，君臣同心之下，云霄国空前繁华，商贩往来不断。 此间，东夷国又经历了几次天灾，都是受了云霄国的接济。 东夷百姓无不感念云霄国帝后的仁心。 以云霄国如今的强大，根本无需在意他们东夷小国的生死，云霄国却从来没有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