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指不定他们就会死在这里,死在这天。
到了晚上7点,第二顿饭被送了过来。
“避难所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周平安边吃黄豆罐头边说,“在地面和空中活动的怪物是最多的,但是,地下也会有怪物的啊。要是地下怪物来了,避难所就危险了。”
时渊说:“它们不会从地下来的。”他想了想,补充道,“这次不会。”
他听到的歌声是从空中来的,地下很安静。
周平安没把他的话当真:“难说,都有可能的。当然啦,避难所造得很结实,再怎么样都比地面安全多了。”
吃着吃着,他又问时渊:“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时渊回答。
周平安打量了一下他:“你这张脸不应该啊……男朋友呢?”
时渊纠结了。
他说:“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觉得,他也是挺喜欢我的,至少偏心我。”
“那竟然没有在一起?”周平安吃了一大口黄豆,“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阻碍吗,比如恶毒的父母,碍事的情敌,狗血八点档啥啥啥的,你们就好比牛郎织女,虐恋情深。”
时渊说:“我不太懂。”
他看了不少舞台剧,看了好多段的恋爱戏,可是人类太复杂了,他说不上来那么细腻的情感定义。
喜欢?爱?亦或者更复杂的感情?
只要陆听寒能在他身边,他就不在乎那么多。
周平安正想多说两句,冷不丁听到时渊说:“而且,我们没有交/配过。”
“……咳咳咳咳!!”周平安喷了一手的黄豆,狼狈地用纸去擦,看时渊像发现了新大陆,“兄弟,你这有点狂野啊!”
时渊:?
周平安一边擦手一边说:“行,让我这个感情大师来告诉你怎么鉴定感情吧。如果、如果他想和你……额,上/床,你会答应吗?”
时渊解释说:“我们上过床了,我们只是还没有交/配。”
周平安绷不住了:“时渊!不要再用这个词了!!”他看着满脸茫然的时渊,反复打量,发现他是认真的,扶额道,“好吧好吧,我们按你的说法来,如果他想和你‘交/配’呢?”
“那我应该会答应的吧。”时渊说,“不是什么大事情。”
他的语气太自然了,像是答应一件寻常到极点的小事,比如“帮我拿瓶酱油”,“把那本书递过来”那种。
周平安再次打量他。
时渊问:“怎么样?你鉴定出来了吗?”
“没有,”周平安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总感觉你和我见过的人……都不大一样,思路新奇,说话方式也很……怎么说,独特。”
“是么?”时渊说,“不过我觉得我们交/配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都是公的,没办法繁衍。”他又想起吕八方和指南针,“我也不会下蛋,虽然我挺想学。”
周平安:“……”
周平安的表情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彻底空白了:“…………停,停停停停,时渊你先别讲话了,你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啊啊啊!”
时渊困惑地弯起了尾巴。
到最后,他还是没弄清楚这件事情。
晚上,广播声在避难所回荡,机械女声说道:【电力将在30分钟后切断,应急电源除外,请各位居民不要惊慌,保持冷静,愿联盟的荣光长存】
30分钟后,房间里陷入黑暗,避难所一片死寂。
时渊和周平安是头对头睡的。时渊在黑暗里躺了5分钟,听到周平安小声喊:“喂,喂。”
“怎么啦?”他同样小声问。
“现在太早了,我睡不着。”周平安说,“再和我聊聊天呗。”
“好啊。”时渊说。
他又听周平安唠叨了半小时,讲的都是他女朋友的事情,鸡毛蒜皮,甜甜蜜蜜。
周平安一口气讲完,舒服了,早把白天那五雷轰顶的感觉忘了,问时渊:“对了,你那个‘交/配对象’在哪里呢?也在这个避难所吗?”
时渊犹豫了两秒要不要矫正这个称呼,最后放弃了,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反正不在避难所。”
“那在哪里?”
时渊:“在战场上。”
周平安明显愣住:“哦哦……这样啊……”他翻了个身,又说,“他是什么身份呢,飞行员?突击队员?”
时渊说:“指挥官。一个很厉害的指挥官。”
“指挥官啊,”周平安放松了一些,“那挺好。一般来说,指挥官都是重点保护对象,比其他士兵都安全。他肯定能安全回来——他会回来见你的。”他顿了半秒,“早上我说过我们都得死,那是我胡说八道的。城市的防御很完善,而且,这次有陆上将在呢。你知道陆上将吧?”
时渊:“知道。”
他没敢说陆上将就是他的“交/配对象”。
“要我说,如果陆上将早出生50年,人类哪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周平安的声音抬高了,“50年前的联盟军,那和今天的军队体量是完全不同,军工厂还在,热/兵器从来不缺,我们所有的……”
“小声点!”旁边有人抗议,“睡觉呢!”
周平安收敛了嗓音,低声道:“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陆上将能打赢这场仗。再说你还在这里呢,你那个相好就算是为了见你,也会回来的。”
“是么?”时渊问。
“那当然!”周平安肯定道,“好啦我也不多说了,快睡吧——”
枕头太薄,床板太硬,实在不舒服。时渊最后是抱着尾巴,枕在了尾巴末端,才蜷着身子睡着了。
他面朝墙壁,墙上的刻字还在,一笔一划几乎是狰狞的,像是有人在他面前声嘶力竭、不甘地呐喊:
【我们终有一死】
……
“天啊,那是什么——?”观察员睁大了眼睛。
不单是他,整个指挥中心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此时已是深夜,天边却是耀眼的光辉。无数羽翼扇动着,托起一个长满白色羽毛的巨大球体——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球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橙红色的,亮到吓人。或许它曾经是一只巨鸟,或许它曾经是个人类,在畸变面前,这一切已然不重要。
如果它落在地面,会比联盟最恢弘的荣光广场还要庞大。光从它的每一根羽毛、每一个眼睛中迸发,它像是一座燃烧的山岳,一轮新生的太阳,悬浮于云海之上。
联盟军与感染鸟群、兽群战斗了一整日,频道中监测到,某种高频率的、类似歌声的声响,鼓舞着怪物们战斗。
他们推测,有一只特殊的感染生物在催促同类进攻。
它的代号是“号角”。
现在,众人看到了“号角”的真面目。
不是任何人都能直视这种高级的感染生物,压迫感太强,还带着深渊的精神污染,若有不慎,就会永坠疯狂。
有几人被迫移开视线。
陆听寒上了指挥中心最顶层,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我就猜到你在这。”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苏恩齐大步走来。
“苏老师。”陆听寒点了一下头。
苏恩齐走到他身边,闲聊般淡淡道:“我以前见过不少这样的东西,什么‘弯刀’、‘热飓风’和‘银河’,它们大部分死了,也有一些消失了……陆上将,你是第一次与特殊感染生物交手?”
“是的。”陆听寒说,“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就好好看看它吧——!”苏恩齐感慨,“这种超越人类的畸变躯体,不论见了多少次都得由衷地说,是一种诡异的美。”
特殊感染生物出现的概率,比千万分之一都要小。它像是某一种怪物进化到极致的存在,独一无二,致命可怖。
陆听寒目不转睛地看着“号角”。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燃烧的夜云和那不可名状的怪物。一老一少,一师一生,一个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一个强硬刚烈锋芒毕露,如今皆是中流砥柱,被人们誉为联盟的坚盾与利刃,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恩齐扯了扯嘴角,将手背在身后:“你的战术比往日更强硬,发生什么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城里有一个我想保护的人而已。”陆听寒看着天边,“号角”的橙红光芒落在他眼里,炽热辉煌,像灰蓝海中燃起烈焰,他说,“它坠亡的时候会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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