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问:“你的时间?你也想被摸头吗?”
陆听寒冷酷地否定了他:“不。”
五分钟后,破铜从一个储物箱里找出了一副扑克牌。
时渊有些期待:“噢,你是要教我打牌?”
陆听寒颔首:“没错。”
时渊、陆听寒、破铜和烂铁在沙发上围坐了一圈。机器人发牌,他们先玩“21点”。
陆听寒平时不打牌,也对此没兴趣,规则都是他在军校听同窗提到的,也看别人打过几次。
这不妨碍他玩得很好。
反观时渊,在他和两个机器人的包围下,输得一塌糊涂,没有一丝丝还手之力。
时渊再次意识到自己很菜,抱着尾巴说:“可能我没有天赋吧,我就没想过能赢。”
闻言,陆听寒停下手上的动作:“时渊。”
他的声音非常严肃,和平时完全不同,时渊抬头看他,果然看到了一张正经八百的脸。
陆听寒:“时渊,你坐好。”
时渊立马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连尾巴都规矩放好了。
陆听寒的语调沉稳:“我父亲是军校出身,不论在校还是在职都表现优异,争当第一;我母亲从小对畸变感兴趣,潜心研究,大大小小的竞赛奖项拿到手软,成了知名科学家;我奶奶喜好棋牌类,是联盟围棋大赛的冠军,蝉联了三届;我外公是艺术家,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独创出属于他的艺术风格,现在博物馆里还有他的作品。”
时渊被如此豪华的家族史给弄懵了,缓缓说:“……哇!”
陆听寒接着说:“我爷爷热衷藏私房钱,斗不过围棋冠军的奶奶,屡战屡败,可他不放弃,最终在去世前存下了5块钱;我曾祖母读大学时,对所有她看不惯的人说‘我活得肯定比你们久’,她说到做到,活到了108,熬死了所有同学;我曾祖父年轻时是个混混,宣称‘这条路是我的,谁也不准来’,三年来进了四次医院,一共打跑了六个混混团伙和三条流浪狗。”
时渊:??
时渊:“哇?”
陆听寒看着他,问:“从这些事例里,你知道了什么?”
时渊彻底被他弄晕了:“啊,我、我不知道……”
“是精神,是永不言败的精神。”陆听寒说,“要相信自己能够做到。打牌也是一个道理,不能说‘我就没想过能赢’。”他单手捏着时渊的肩膀,非常理所应当地说道,“陆家的人从不会放弃,时渊,你要赢。”
时渊:???
谁也不会想到,一向不碰棋牌、鲜少娱乐、保持着高级趣味的陆听寒,竟然回归了这种淳朴又刺激的人类娱乐活动。
这天,陆听寒押着时渊打了几十局。
卡牌游戏换了几种,两个机器人的ai智能调到了“新手”,即便如此,时渊还是连一点点要赢的迹象都没有。
就在不久前,他还诚挚地相信人类会下蛋,1这个数字代表了厉害的人类——他现在也如此坚信着,所以让他学会殚谋戮力、斗智斗勇,实在是强人所难。
陆听寒:“时渊,打牌是博弈。”
时渊:“嗯。”
陆听寒:“不单是战术上的博弈,还有心理上的博弈。”
时渊:“嗯嗯。”
陆听寒:“你可以算牌背牌,很简单的。”
时渊:“嗯嗯嗯。”
然后又输了个一塌糊涂。
陆听寒如常地沉稳,时渊都打成这样了,他半点不急躁,保持了良好的耐心。而时渊也很高兴,只要他的人类能陪着他,做什么事情其实都一样。
总之,尽管很不可思议——
整个过程惨不忍睹又令人愉悦。
最后一局打完,时渊以0胜华丽收场。
陆听寒整理好纸牌,说:“别人打牌都是下注的。时渊,你输了一晚上,没有什么筹码?”
时渊说:“我送了你一朵花了。”
纸牌在陆听寒的指间翻飞,那双惯于持枪的手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纸牌舞出漂亮的轨迹,他挑眉道:“一码归一码,没有其他的了?”
时渊思考了很久,觉得陆听寒什么也不缺,于是问:“你想玩我吗?”
陆听寒:“……”
一张牌差点从他手中飞出去。
时渊才想起陆听寒和他说过这句话有歧义,赶快补充:“我的意思是,你想玩我的尾巴吗?”
“你的尾巴每天都在乱放。”陆听寒说,“就在我手边,只要想摸就能摸到,不够当筹码。”
时渊一边觉得很有道理,一边又觉得陆听寒在故意欺负他。但是他打了老半天的牌,大脑过载,已经没有去分辨的余地了。
他还能给陆听寒什么呢?
等陆听寒把牌收好了,破铜和烂铁也回去原位了,他问:“想好了吗?”
时渊凑过来了。他把手放在陆听寒头上,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发丝滑过指间,就像是陆听寒平时对他做的那般——
他靠得太近了,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近在咫尺。
在这战火纷飞的时代里,时渊的容貌也是会让人记住且惊艳的,用秦落落的话说,他往舞台上一杵,哪怕一句话不说跟个木头一样也会有大把人为他买票、抛出花束。
陆听寒看到那轻颤的睫毛,盛着微光的乌黑眼眸,和眼中的自己。
陆听寒见过很多人的眼神,有深情款款的,有阴狠毒辣的,战士坚毅,孩童纯粹,所谓眉目传情,什么情绪都明镜般映在眼中,藏不住。但时渊看人时是很独特的,专心又诚挚,好像世界上仅有他们二人——于是,不用其他炽热的情感,光是这一点已足够让人触动。
感官被无限放大,如此清晰,避无可避。
只要他稍微探身,只要再多那么一厘米……
陆听寒顿了半秒钟,说:“你……”
时渊已经收回手,退回去了,遗憾道:“啊,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摸头呢。”
陆听寒有几根发丝被弄乱了,落在额前。他说:“大概只有你特别喜欢。”
“可能吧,”时渊歪了歪脑袋,“那我也没东西能当筹码给你了,你想要什么呢?”
陆听寒站起身:“……不急,先欠着吧。”
陆听寒上楼了,时渊坐在沙发上,有点疑惑:之前礼物那件事情,陆听寒可以说是分外在意,甚至还套话,怎么这次到筹码了,他反而轻易放弃了?
他的尾巴弯出了个问号,想了老半天,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太穷了,啥都给不出。
次日,陆听寒上午去了一趟指挥部,下午很早就回来了。
然后时渊又输了一个晚上的牌局。
陆听寒在放水,破铜和烂铁也在放水,但他就是一直输。收好扑克牌,时渊问:“陆听寒,你觉得我能打赢他们吗?”
陆听寒说:“你有进步。”
时渊又问:“能赢吗?”
陆听寒说:“多加努力。”
时渊又又问:“能吗?”
陆听寒说:“明日可期。”
时渊知道自己是绝对赢不了了。
次次日,他如约到了“城东咖啡厅”,见到了周平安一行人。
重建工作进行了一个多月,部分人已回归了正常工作,这家咖啡厅昨天刚开,整家店里只有他们。
店内缺货,没有咖啡没有果汁,只有特别贵的牛奶。他们每人喝着一杯热牛奶,聊起近况。
周平安说,去主城的班车还没恢复运营,他没办法去找女朋友——雪见的花季都过了,他不能送她最喜欢的花了。而那对年轻夫妇笑道,你能见到她,就是她最好的礼物了。
时渊也讲了在分配处发生的故事,还说剧院马上重开了,说不定还能演舞台剧。
“那当然好!”周平安说,“人活着总还是要有一点娱乐的。可惜我要去主城了,看不到。”
“那等你回来看吧。”时渊说,“那个剧本写得特别好,还上报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