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小心翼翼地伸手。
指尖碰了下海水,一个浪忽然卷过来,淹没他的手掌。冰冷刺骨,他瞬间缩回来手,尾巴紧张地蜷起来了。
这和他见过的河水、湖水完全不同。
太壮阔了,下秒就能把他淹没。雨水和冰雹投身大海,消失无踪。
时渊小声说:“哇哦……”
陆听寒在他身边,同样伸手,海水涌进掌心,几点浮冰绕着修长的手指打转。
“哗哗哗——”
“哗哗哗——”
海浪冲刷岸边。时渊鼓起勇气学陆听寒,再次触碰海水,彻骨的冰冷。
雨和冰雹小了些,他轻声说:“海和我想的不一样。”
陆听寒问:“你想的怎样?”
“要蓝很多,很清澈,不会有浮冰。”时渊努力形容,“可能还有人在冲浪,钓鱼,游泳,捡贝壳……”
他对海洋的所有知识,都是从他和陆听寒一起看的纪录片里知道的。
陆听寒解释:“每片海域都是不一样的,和光照,深度,地理位置和洋流有关。我们现在靠北,就会见到海面上的浮冰。”
时渊:“那有冰山么?”
“有,不过我们看不见。”陆听寒说,“它们应当在远洋。”
“要怎么去远洋?”
陆听寒:“以前是坐船、潜艇或者坐飞行器,自从海上有怪物出没,没人敢出海了。海上的极端情况太多,即使是飞行器,遇到故障了迫降到海中也不会有生还机会。”
“海里有什么怪物呢?”
“我没亲眼见过,据说有几千公里长的鲸鱼,发光的海蛇和一些像海怪的生物,能破坏渔船和军舰。”
“听起来好可怕。”
陆听寒有些意外:“你怕怪物?”
“不是,”时渊说,“我不觉得我会游泳。”
时渊又伸出双手没入海水中,任由浪潮冲刷。海水很冷,没一会儿他就冻得受不了了,收回手,指尖微微泛红。
陆听寒拢过时渊的手捂着,明明他也才碰过水,掌心还是很暖。时渊被冻得快没知觉的手很快暖和了。
“冷吗?”陆听寒问他。
“有一点,还好。”时渊回答,“这也是你第一次见到大海,对不对?”
“嗯。”
“陆听寒你是不是也不会游泳?”
“不,我游得很好。以前在军校能排个前十吧。”
时渊:“……噢。”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陆听寒的短板,有些失望,陆听寒看着他的表情笑了。
天边太阳升得更高。
雨势稍小,海面明亮了许多。
他们一起坐在海边,靠得很近,交握着手,静静地眺望大海。
风小了过后浪潮温柔了,浮冰依旧漂泊,去向不知名的远方——时渊怎么想象,都不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什么。会是极地吗?陆听寒说过有种叫北极狐的生物,毛茸茸的雪白色,很可爱。会是大陆吗?除了联盟与帝国外的又一个文明,也有它们的故事。会是另一片海洋吗?除了浪潮和孤独的冰山,什么也没有。
他的目光太迫切,陆听寒向他解释:“这片海的对面……”
“别说。”时渊赶快打断他,“别告诉我。反正我也去不了,让我想象一下。”
陆听寒低声笑了:“好。”
时渊又讲:“我现在明白了你说的,为什么人类想探索宇宙和海洋。我也想去看一看。”
“那宇宙呢?”陆听寒问,“你是从那里来的。”
时渊想了想,纠结地蜷起尾巴:“我不知道……”
他从不记得深渊是怎样来的,也对星空没太大的兴趣,相关知识全是邬正青教他的。荒原和城市才是他熟悉的、挂念的地方。
但,抬头看向天边几点稀疏的星星,此时此刻,他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陆听寒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继续去找那个‘声音’。”
时渊:“呼噜呼噜噜——”
他们手牵手走在海边,当他们来到灯塔下,时渊站定了脚步。
他说:“我知道了,声音是从海上传来的。”
这就麻烦了,他们没办法去海上,也不知路途有多远,时渊可能找不到声音的源头了。
时渊问:“要怎么办呢?”他想了下,提议到,“你不是游泳好么,能不能载着我游过去?”
陆听寒说:“首先我是人,不是快艇。其次你可以变回黑雾。”
“噢,对哦!”时渊这才想起来,“我都忘了这个。”可他不能离飞行器太远,他又说,“算了,今天看来不行,总会再遇到的。”
海水依旧翻滚,陆听寒突然讲:“我们上灯塔吧,能看见很远的地方,说不定你就找到了。”
那灯塔是帝国造的,看起来是石制的,也不知为何能屹立多年。
陆听寒边走边解释,说有了电子导航系统后,人们基本用不着灯塔了,它们更多用以观赏或者宣誓海域主权。这座灯塔大概也如此,若是后来建成的,不奇怪那么牢靠。
灯塔通体灰黑色,塔下的岩石长满了青苔,楼梯也很潮湿,栏杆全都生了锈。好在它们很结实,两人踩上去都没发出异响,到了顶层。
他们先进了一间小屋子。
屋内有一张小床、桌椅、书架和烧水壶等生活用品,放得太久了,旧得不成样子。书页受了潮,黏糊糊地皱在一起烂掉了,几件衣服像抹布般粘在地面。
书桌抽屉中有照相机,时渊摆弄了一下,完全打不开。还有十几张冲洗好的照片,被橡皮筋捆成一扎,湿润的海风被它们的色彩尽数吹散,留下模糊不清的光影与色斑。
陆听寒说:“这是灯塔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
“他们会害怕吗?一直对着大海。”时渊走过书架,认真看过一本本书,试图分辨书名。
“难说。对于喜欢海的人来讲,可能是一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