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饶是陆听寒也愣了一下。
他问:“你要……驾驶飞行器吗?”
“不是呀,”时渊说,“我还不想死。”
陆听寒:“……”
确实。
时渊接着讲:“我只是在想,能不能让你们看到来路。”他有些纠结地蜷起尾巴,“我不知道怎么表达。”
陆听寒却突然想起,在主城的地下车站,姓宋的战士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小时候的陆听寒是跟着光回到车队的,光芒所过之处,雪见花海中出现了一条路,那是他来时的方向。
时渊对此毫无印象,困惑道,当时他只是太想让陆听寒回家了,没想那么多;而陆听寒也问过关教授,教授答道,雪见花并未受任何影响,污染值没变化,他不认为老宋讲的是真的。
他和时渊都不再纠结这件事了,直到此刻,时渊又提起。
陆听寒问:“我或许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怎么那么突然?”
“……我也不清楚。”时渊看向窗户外,灰蒙蒙的世界,闪电宛若狂蛇击碎了云。离得那么远看不清黑色的海与浮冰,也看不清灯塔和白海豚了,他依旧眺望着,“可能是我想回家了吧。就像它们一样。”
陆听寒无言,摸了摸时渊的脑袋:“那就试试看吧。”
时渊便站在窗户边。
陆听寒和他并肩而立,就看见他聚精会神地往外看。电闪雷鸣,他的尾巴尖快速摆动,非常非常努力地盯着黑云,像是要把它们望穿。
一分钟后,毫无动静。
两分钟后,毫无动静。
三分钟四分钟……足足十分钟过去了,时渊的眼睛都快瞪出火星了,黑云还是黑云。
“呼——”时渊的尾巴瘫软在地,他沮丧道,“我做不到。”
“没关系的。”陆听寒笑了,揽住他的肩膀,“你的数独不是还没写完吗?再去试试看吧。”
这事情玄之又玄,太不可思议。
他并没有真的抱希望。
这天时渊不单做了数独,还看了恐怖片。
宁副官是个忠实的恐怖片爱好者,此次出行,在私人终端上存了好几部恐怖片。陆听寒在驾驶室忙的时候,时渊就拿着宁副官的终端,看了一个雷雨天连环杀手的故事。
——这是个很错误的选择。
这情景和现实一模一样,太有代入感。陆听寒一回房间,就看一只尾巴打了死结的时渊。
时渊裹着被子:
陆听寒解开了他的尾巴,上床道:“怕就别看了。”
“我也没其他事情做。”时渊心有余悸,“其实,还是挺好看的。”他想了想,“我明天还想看。”
这就是标标准准的又菜又爱玩。
第二天时渊又看了两部电影,一部乡村电锯狂一部灵异片。陆听寒估算了一下,平均每看半小时,时渊就会举着一条打结的尾巴来找他。
终于,时渊把宁副官的终端弄没电了,还了回去。
这晚仪器还没恢复,雷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飞行器依旧停在原地。
池咏歌要守夜班,他打开茶叶罐使劲往外倒,只有零星的茶叶和花瓣掉了出来。
“我没有茶喝了!”他哀叹一声,“我的生命之火消失了!”
他烧开水,小心翼翼地倒进杯子里。
时渊也拿走了一杯他的生命之火。
陆听寒不让他在晚上喝茶——他上次喝的时候亢奋了一晚上,抱着尾巴翻来覆去。但,现在这茶淡得跟白开水一样,根本没效果。
时渊在床上裹着被子,双手捧着茶杯,喝完了一口使劲咂咂嘴,才尝出若有若无的花香
。然后他趴到床头的窗前,看连绵的阴雨,阴沉沉的古战场。
陆听寒坐在他身边与主城指挥部联系。等他交代完事项了,也凑到时渊身边,和他一起看雨。
这场雨永无止尽,时不时传来诡异的、尖利的啸声,云中掠过大批的鬼影。正如池咏歌所讲,真像战场的亡魂被困于此,执念未消,不肯离去。他们为国家战斗至死,也不知他们见到此刻的末日世界,会作何感想。
时渊在陆听寒的怀中蜷成一团,慢慢喝茶。
他说:“陆听寒,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快了。”陆听寒在他耳边回答,嗓音低沉,“我和宁副官他们讨论过了,再等两天如果情况没变化,我们就继续向前。”
“会不会很危险啊?”
“是有点,但我们不能耽误了。”陆听寒亲了亲时渊柔软的黑发,“不要担心,出了这片战场就好了。”
“噢……”时渊看到又是一大团怪影闪过云间,千奇百怪,它们刺耳的叫声和雷鸣融合,他问,“那些真的是死去的人吗?”
“我不觉得是。”陆听寒讲,“但谁知道呢?”
“我没见过人类间的战争是怎样的。”
“也很残酷,你看“烈日”或者联盟的空军就知道了。”
“那些士兵会想家吗?”
“我想会的。”
时渊又认真看了一会儿,那些怪影不见了,唯有轰隆隆的雷声。
前路漫漫,联盟尚远。
他小声抱怨道:“我想回去呀——”
“咚咚!”房门被敲响。宁副官的声音传来:“上将,您能来一下驾驶室吗?”
陆听寒应了一声,摸了摸时渊的头:“早点睡吧,别再想恐怖片了。”
“好哦。”时渊答应下来。
陆听寒去了驾驶室。
全息地图悬浮在正中央,标了诸多不同颜色的路线与数据。他们研究了好多天,想找到最安全的方向离开,奈何德尔塔深渊让仪器失灵,若贸然前进,他们很可能彻底迷失,或者直直撞上怪物群。
在主城,被时渊感染的怪物不断复苏,没有时间可以犹豫了。
宁副官把最新的数据给陆听寒看。
陆听寒飞快扫过一行行数据,宁副官在他身边审度地图,隔了一阵说:“上将,假设两天后状况没变,我们是一早就出发吗?”
陆听寒:“……”
宁副官继续讲:“按目前来看每到早上7点至10点,污染指数偏低,怪物应当没那么活跃;但到了晚上,雷暴会稍稍平息,行进更安全,您看哪个时间段比较好。”
陆听寒:“……”
宁副官自言自语:“嗯,小池医生和道格拉斯先生都觉得早上好,我反而偏向晚上。有时渊在,应当能震慑怪物,它们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不过这又是帝国境内,万一,我是说万一时渊迫不得已感染了怪物,就麻烦了,还有一波鼹鼠人没去尔顿呢,再说尔顿也不一定安全。陆上将,您说呢?”
陆听寒:“……”
宁副官讲到这才意识到,陆听寒一直没接话。
是看数据看得太专心了吗?
他抬头一看,陆听寒目不转睛盯着驾驶室外。
宁副官也顺着看出去,黑云翻滚,雷鸣闪电,什么也没有。
他问:“您在看什么?”
“……”陆听寒放下资料,几步走到巨大的窗前,“我看到了一点光源。”
宁副官又努力看,几道狰狞的闪电劈下,把大地映得惨白。这就是天地间唯一的光了。
陆听寒站在窗前,肯定道:“我看到了光。宁艄,以速度3向2点钟方向前进!”
宁副
官一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