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就在颜永章三人催促人们离开中来临,洪水已经将整个村庄淹没在汪洋之中,君儿说:大伯,有好多家都留有人在房顶上,不肯走,咋办?永章叹息了一声说:我们也留下吧,见机行事!说完,带着两个孩子跃上君儿家的房顶,借着雷电光,果见多数屋顶上都有人,他无奈地摇摇头,掀开房顶的瓦,掰断两皮木条子,让新儿下到临时搭设的小竹楼里,换下湿衣湿裤,又让君儿在房顶上换下湿衣湿裤,然后也下到新儿的小竹楼里,他自己则穿着湿衣湿裤,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遮在他俩的上面。
他静静地思考着留下来的人,所要面对的危险,无奈地听着远远河心传来各种动物的呼救声,时时地仰头望望还下着小雨的夜空。雨也在慢慢地停了下来,夜空也渐渐露出星星,突然,村庄最外一家房顶上传来了惊恐的吆喝声,他借助朦胧的星光,聚功于眼,才看清惊慌的呼吼声面前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挡在房子面前,使房子在洪水中不停地摇晃起来。
他迅速地摘下斗笠,脫下蓑衣盖在房洞口,腾身几跃,就到了那房顶上说:见军,别怕。说话中,已一把抓住见军,在房顶上使劲一蹬,腾身跃到隔壁房顶上,就听有人说:见军,好险呀!见军见自己的房子已经向下移去了,抓起瓦片朝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掷去,骂道:你这头死牛,为啥撞走我的房子呀?颜永章对围在见军身边的马大官说:你俩快随我走,大官的房子也开始在动摇了。说完抓住两人几个跳跃,就到了刘啟的房顶,对围上来的刘啟说:都不要慌,我把外面几家房顶上的人接过来,再找安全之处,看水势,还要涨。几个闪身到了最下游的房顶,来到已经失去主意的人面前,君儿新儿也从竹楼里爬上了房顶,来到刘啟房顶上,说:啟老大叔,快把你准备的绳索拿来拴在大梁上。啟老大不知两个孩子要做啥,逐拿来长绳,一头拴在大梁上,就见君儿新儿理出另一头,拖着绳索,跳跃到康维成的房顶上,颜永章见此,大笑地对康维成说:老表,你看还是孩子们聪明呀,大家扭着这条绳索,又快又保险呀!康维成见来了颜永章,惧怕之心全无,就说:老表呀,谁说后生可畏呀?应该说:孩子是最大的希望哟。他又转身对陈栋几人说:这绳就象搭建在几家房顶上的桥,直通啟老大那最高的房顶,还怕什么?颜永章感觉到康维成的房子也在开始摇动了,就笑着说:老表,人人都叫你女人家,你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家呀。
康维成笑道:哎呀,老表,这一坝的女人家哪一个女人家又有我这个女人家大胆,再去讨一个女人家来做老婆的哟。陈栋也感觉到房子在开始摇动了,急着说:康叔,你不但婆婆妈妈话多,而且罗嗦得很哩,难道你真要守着你的房子,划龙船下合川吗?康维成说:废话,别说在房子上划龙船去合川,连明火县恐怕都划不到,不知是先见龙王还是先见阎王哩,你忙,扭在前面给大家做个样子看看。于是,后面的人都照着陈栋的样,全都到了刘啟房顶,颜永章见全部都是从洪水里爬出来的,冷得直颤呀,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让大家脫掉上衣,再叫刘啟解开房顶上的塑料胶紙,拿出一大堆棉被和衣裤,招呼大家换上,没有换上衣裤的,则挤在房顶上,用棉被盖着取暖,几十个人一溜子坐在屋顶上,借助朦朦的星辰光,痛心地看着一家一家的房子,被洪水慢慢地移走了,却又都在心里暗暗地庆幸,又一次被颜永章三人救了,而且还为大家准备了这么多干棉被,干衣裤,不禁更加感激起来。
见亮笑着问:见红,你年纪青青,女朋友都找好了,就不怕她在坡上为你哭泣吗?刘啟说:先不说见红的女朋友在坡上哭,谁家的老婆现在没哭啊!难道结了婚的人都应该固执地留在房顶,让老婆去哭,等着老革命再来救吗?见亮说:老大,你也别说我们固执了,你不是也留下来了吗?君儿说:你们不走,老大叔和大伯商议后才留下来的。大家知道,啟老大是共产党员,颜永章也是共产党员,大家更明白了,党在人民危险中的作用和意义,特别是昨天下午,共产党人显示出为人民的危险挺身而出的精神,那义无返顾的大无畏精神。颜永章说:都别埋怨了,看水势,刘啟的房子也快保不住了。见军惊问:那咋办?新儿说:上黄果怪树呗。大家一齐看着朦朦的天色下,洪浪滚滚,除刘啟的房子没有被冲走,再没有第二家房子存在了,天慢慢地亮了,人们看清楚了这汪洋大坝,全傻眼了。新儿说:大伯,老大叔的房子也在动了,我们快转移到树上去。康维成问:天都已经亮了,这水还要上涨吗?颜永章说:看水的涨势,不但要上涨,而且还要上涨很多,我们必须尽快转移到黃果怪树上去!刘啟说:老革命,带绳游到黄果怪树上去的任务,你就交给我吧!大家心里都非常的明白,刘啟是绝对游不过去的!颜永章也对刘啟摇了摇头,说:刘啟,这水你绝对游不过去。君儿抢着说:大伯,让我去?大家一齐惊疑地看着君儿,颜永章想了一阵说:好吧,你要小心。大家虽然心惊,但是沒有人阻拦,因为昨天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君儿新儿游水的本领,人们呆呆地看着君儿将长绳一头系在身上,看了一眼新儿,指了指盘着的长绳,新儿点了点头,立时,就见人影一闪,君儿已经向黄果树方向闪跃而去,然后落入激流,几乎是向着黄果树直接逆游过去的,连颜永章在内,都很惊叹君儿的游技。突然,新儿惊呼一声:大蛇!人已如惊飞的燕子,在空中不停地翻飞,落在一块冲来的大板门上,“嗨”地一声长吼,右手猛地一挥,掷出一把细瓦片,大蛇被击中蛇头和七寸,搭下咬向君儿的头,滑下黄果大树,被水冲走了。
新儿并没有在门板上停留,早已猛地朝门板蹬去,再次借势趁力朝君儿飘落后游去。颜永章等人大惊而喜!君儿趴在黄果树上,解下腰间长绳,递给新儿,俩人系好绳子,一齐大喊:大伯,可以通过了!陈栋对康维成说:康叔,又一座水中绳索桥架成了。康维成笑着说:还是你先给大家做个样,你先请吧,勉得又说老子罗罗嗦嗦了。大家都笑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树上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个人,大家惊骇地看着村庄最后的房子也被水冲走了,古而老的黄果树就在这汪洋的洪流中飘摇着。大家在古树上,看着远远河中心那各种飘浮的尸身,听着远远的呼救声,还有活着的动物哀叫声,就有那胆小的人,不知是冷或饥饿,多半是被吓的缘故,开始在树干上浑身地抖了起来,就听树上有人说:早知你这样胆小,昨晚老革命三人轮流催促你和你老婆离开,为何不听?别再做出你那浓泡相,影响其他人的情绪!颜永章说:见军,别埋怨见亮了,常言说:同船过渡,前世修来,大家要心连心,不要掉下树去了。刘啟打趣说:见亮,怕啥呢?要不是老革命三人相救,你恐怕已经到了龙宫,见到了海龙王的女儿了嘞。马大官说:这个去也能见到海龙王的女儿,那个去也能见上海龙王的女儿,海龙婆生了多少女儿呀?刘啟笑道:不知道,可能大学博士生们也不知道吧?颜永章安慰大家说:大家都别怕,这里的水流不急,洪水冲不走这样大的黄果树的,再说,天上没有下了,地上不凑,就涨不了多高的了。康维成说:大家快往上挤一挤,水在猛涨,我老表快吃不住劲了。于是,大家又分散爬在古树丫枝上,颜永章也就往树枝上爬了爬,君儿新儿骑爬在树丫的最外面,把绳索拴在树上,另一头系在君儿的腰上,紧紧地注视洪水上游,突然,新儿摇了一下君儿所骑的树枝,指了一下上游,君儿忙站起身,只见上游冲来一大整块的房盖,上面还坐有一个人,君儿忙向新儿点了一下头,当房盖在树上游不远时,君儿一闪,两个空翻,恰好落在冲来的房盖上,上面坐有一年青姑娘,见空中突然掉下一小孩来,她更是惊得呆了,双眼看着君儿,动也不动一下。
君儿忙向她猛扑过去,可腰上的绳子却将他反弹拉了转来,房盖在君儿脚下滑走了,就在君儿落水的一瞬间,他双手死死地抓住房盖,被洪水迅速往下冲去,木房盖一下处于黄果树的下游。
君儿焦急地对那姑娘喊:姐姐,快来抓住我的手,快!那姑娘仍然坐着,如不闻不见一般,颜永章说:那姑娘早就吓呆了………。话未完,就听新儿“嗨”了声,闪电般地扑向那房盖,在上面轻轻地点了一足,闪到姑娘面前,左右手在姑娘腰上一抄一抓,连拉带拖地来到君儿面前,君儿松开手里的木房盖,反手一把抓住新儿向他抓来的左手,房盖在新儿和那姑娘脚下滑走了。刘啟、见军、马大官急忙收拉着绳索,大家激动地将救来的姑娘拉上黄果树,给她找了一个几根杈枝之处。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一树人忍饥挨饿,又冷又忧的时刻,从上游又冲来一整间房子,而且是直直地向着黄果树怒撞而来。大家心里都非常的清楚,要是房子撞在树上,即使撞不倒大树,可堵着的水要不了几分钟,也可将树连根拔起,树上三十多人的活命希望,简直是微乎其微的了,有几个胆小的,几乎是带着哭腔地骂老天了,咒骂这洪水了。
大家瞪大了双眼,盯着越来越近,如要吃人的鳄鱼似的房子,近乎绝望地惊叫起来,颜永章赶紧说:大家不要怕,快抱紧树枝!话一完,蹬着足下的树干,对着下冲的房子猛射而去,而下冲的房子对他逆流而上的冲击力,只是摇晃了一下,继续朝大树撞来,颜永章闪电般地射沉水中,憋住一口气,将房子的木柱向旁猛力地推去,当房子斜着撞向大树的一瞬间,君儿也闪电般地射入洪水中,双手抓住房子,双脚奋力地向大树蹬去。
人们大惊出声!要知道,君儿蹬不开房子,就将被撞死在大树上的危险!可他们哪里知道!君儿那脚大手大,有着那天生的神力!房子!在颜永章、君儿两道闪电般的斜力猛推之下,这才擦着树身,向下急冲而去。颜永章在顺着水势,抓住君儿腰上的绳,大家又都一齐收拉着长绳,绝望的人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可惜,这是在洪水中的树上,大伙只能用笑声来拥抱他俩。
经过了整整一天在洪水中的博击,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在洪水中又冷又饿,这对于才七、八岁的孩子更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们都在艰难中忍受着,用眼神互相鼓励着。
所幸的是洪水已经停止上涨了,这给树上人很大的兴奋和希望,暂时把冷、饿、怕抛之脑后。太阳已到半空了,大伙在树上舒展了一下身躯,抬头望望四周,整个石兔坝都处在洪水之中,他们仿佛看见各自的父母,妻儿在高坡上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这汪洋之中的古树啊,聚集了四周多少双企盼的双眼啊!这洪水中飘摇的大树啊!是多少亲人祝福的对象哟!古树!如撑天的巨柱!古树!是多少家庭的希望!
正当一树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时,新儿大喊:大伯,上游!大伙又急忙向上望去,两堆木材象给绳子连捆着似的,正一左一右,一起一落朝下冲来,君儿爬到最外的树枝上,说:大伯,还有两个人呢,一堆木料上一个。颜永章站在树干上说:你左,我右,不等木料错过我们的树,就开始救人,刘啟,你招呼大家抱好树,拦来的绳子可能对我们大树有影响。见军说:古树这样大,还在乎根绳索吗?刘啟说:见军,你有所不知,要在平时,几百根绳索也奈何不得古树的,可洪水也许洗走了古树根周围的泥土,能没有影响吗?说话时,颜永章、君儿已从大树上向下冲来的木堆一掠而去,颜永章一把抱住木堆上的大汉,顺着水势,向大树跃来,与此同时,君儿人小,双手抓住木堆上的娇小女人,趁木堆与古树相错时,突然跃起,一把抓住古树那趴在洪水面上的树丫枝,刘啟、马大官两人早拉住君儿腰上的绳子,将两人拉上树。
猛地,连着两堆木料的粗绳,拦在了古树上,树身向下一扬,树上的人惊喊起来,颜永章急将救来的大汉叫陈栋抓扶住,只见他身影向上游一闪,在空中一个急转身,手一扬,骤见红绿两点亮光射击在古树上,“啪”地一声水响,溅起的水花,伴着“喳”地一声绳断,拦在古树上的粗绳向两边一弹,被左右两堆木料拖着,向下冲去。古树向上回扬,大家一齐“啊”地欢呼起来。刘啟刚扶好君儿救来的妇女,就见乌金两点亮光一闪,拦绳断弹,古树回扬,颜永章电闪般地抽回古树身上两支乌金金笔,他扭着树枝,来到颜永章面前,睁大惊喜的双眼对颜永章说:老革命,如果我刘啟沒有猜错的话,你刚才取在手中的,一定是两支乌金金笔,对吧?颜永章只淡淡地说:刘啟,是与不是并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保住这树上的人安全,知道吗?刘啟激动地说:老革命,你别转移话题好不好?我刘啟以一个年青共产党员问你老共产党员:你刚才展开的身法是不是传说中的鬼影功夫,两点乌金亮光是不是红绿两支金笔?颜永章平静地答道:金笔鬼影人愧对党的重托,愧对人民的希望,还提他干什么?刘啟高兴地大声说:革命,你终于肯承认你就是当年那个金笔鬼影人了,怪不得欧阳艳丽,勾文革一伙人一定要整你斗永泰哥了,怪不得君儿新儿有着这么救人的惊人身手,今天,要不是亲眼见你展开鬼影功夫又使出金笔,你将要瞒我们多长时间呀?见军、马大官、陈栋等一齐惊问:啟老大,你亲眼看见老革命施展鬼影功夫,使出金笔?刘啟简直是激动地点点头说:不是传说中的鬼影功夫,能有这么快的身法吗?不是两支金笔,那粗绳能一下射得断么?
见军说:这下好了,老革命再也不要否认村里人对你的怀疑了。康维成说:当年抓住女特务欧阳艳丽,多少人就认定是你老表,就是欧阳艳丽口中所说的那个金笔鬼影人,只可惜,专案组将擒获欧阳艳丽的功劳拿来弥补了大意死了欧阳艳丽,未能深入地证实你老表,就罢手了。马大官说:颜老哥呀,你瞒得我马铁春好苦哇!当年有人来寻找你时,就说明了你一个非常绝密的共产党人,而且特别说明了是令敌人上下胆颤心惊的金笔鬼影人,只可惜那人被勾文革等人活活地打死了,你出狱后,我也曾私下多次问过你,可你就是不认,要不是刚才情况危急,你将要隐瞒多久呀?
颜永章笑笑,说:我现在需要的是一种非常宁静的生活。刘啟说:不!你只要这种默默无闻的奉献!颜永章不说话,只是笑。马大官继续说:当年来找你的人,他告诉我,他就是你在枪林弹雨中救出七人之中的一人,是个矮胖子,叫周大亮。见军说:老革命,你就在树上给我们讲一讲,当年你是如何地不顾自己生命的危险,如何救人?如何逃脫国民党四处悬赏追杀的吧。颜永章坐在古黄果树最下的大树丫上,听着大伙从树上传来的热切问话,也兴奋地露出了笑脸。是啊!那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战斗啊!颜永章也不知不觉地随着问话,陷入了深深的回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