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就在这来来去去悼念人的身影中慢慢升起来了,一根根大蜡蛀点燃了。张见军、张见红、张见亮、张红灵、王红东、刘啟、陈栋等在外打工的人,不论是坐飞机的,租小车的,还是在近处打工骑摩托的,都在这一夜中赶回来了,他们没有忙着回家与久别的娇妻温情,都成双成对地陪着颜永章的遗体,行大孝之礼,哭拜于地。在这之中,马双慧也为大家作了相互介绍,当智君新兰双双叫喊着彭婉霞做大妈时,她也激动了,就拉着他俩的手问:你大伯的本领他传完给你们没有?智君回答:大伯的本领永远也传不完,我们学到了一些。彭婉霞:你俩跟在大伯身边,有没有听他提起过我们?智君:大伯在白天,从不提起你们。彭婉霞抬起失望的头。
不过新兰接着:大伯在睡梦中常常喊叫着你俩的名字,等他醒来时,总是说同样一句话。彭婉霞忙问:一句啥话?智君:我从没有见过正直,婉霞的心好狠呀!一句话说出,彭正直母子同时大哭着扑向棺木,趴在棺盖上哭喊着,就连一直没有流泪的夏河洋夫妇,这时也与众乡亲陪着他母子二人流起泪来。
呵!今夜,是应该让他们好好哭一场了,从颜永章含冤入狱,妻离子散,历尽了多少人间辛酸,失去了常人所有的天伦之乐,原来恨夫君不肯原凉,原来一直听信母亲说父亲早死的话,可几十年来,他心里的痛苦比他母子更甚,在今这个现代化时代,真可以说是尺尺天涯呀!颜永章对他母子的想念,今经智君新兰说出,人伦之情,顿时如火山爆发,怎不叫他母子失形痛哭呢?
蜡蛀换了一遍又一遍,香上了一次又一次,颜永泰站在棺木旁,叹息了一声:大嫂、正直,你们也别这样不顾身子地悲哭了,大哥为了两个孩子学业,也没有给你母子留下一点什么遗物。彭婉霞抬起悲痛的泪脸:永泰兄弟,你别这样说,这么多年来,永章一直承你们照顾,我母子感激都来不及,还能有什么遗物的奢望啊!不!智君新兰同时说:不!大妈大哥,大伯有两样遗物叫我们转交给你们。在场的人均感诧异,彭婉霞问:两样什么遗物?新兰:一首歌和两句话。彭婉霞更是惊异地问:什么歌?智君新兰各檫了一把脸上的泪,大家静静地等着。啊!………地一声,新兰起声压场,一声高而长,清而脆的“啊”,又才慢慢地压低音调,同智君一齐唱了起来:
别问爱从何时生危难之中认识了你哥哥原有俠義心杀奸除恶啊伸张正义啊!别疑爱你是不是真俊美的英雄啊打动了少女心共产党旗下欢迎你革命征途上啊愿与你比翼双飞啊……为人类求解放革命征途上啊愿与你比翼双飞。歌声未完,彭婉霞已是抱着棺木又痛哭失声,怎么能忘啊!这首歌是自己填词,自己谱曲又是自己对他唱过几遍的歌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永章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而且还传给了下一辈人,怎不让她激动而哭泣?蓝丽和马双慧又劝说着彭婉霞,她又才止住哭泣: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这首歌正是我和永章年青时的定情歌,他还记得,可见他心里一直沒有忘记我。夏明: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你拥有几十年不变的爱情而高兴,呵,对了。夏明侧过身来问智君新兰:不是还有两句话么?大家齐望着智君俩从衣服口袋各摸出两支乌金金笔来:请大妈和大哥外面来看。大家又拥簇着走出灵堂,一轮明月高挂空中,照在矮小的嫩树上,照在众乡亲的脸上,生产队、大队、公社三级官员和公安人员也一同陪着夏明,夏河洋站立着。只见智君新兰各执一根大大的蜡蛀,身影一闪,就将已点燃的蜡蛀绑在一颗仅存的大树上,而智君新兰仿佛没有动过般仍站在彭婉霞面前,她激动地对身旁的儿子说:正直,刚才你看清楚了吗?俩人已得你爸鬼影功夫的真传哩。又见新兰返身走进灵棚,拿出两张大白纸,递一张给智君,对大妈说:大妈,大哥,大伯的两句话看仔细了。说着,两人拿着大白纸翻给大家看后,大声说:大家看好了!就见两张大白纸从智君新兰手中飞上天空,离地四、五丈高时,白纸开始慢慢下飘,只见智君新兰电闪般地升上天空,在下飘的白纸周围如雷电闪动了几下,双双地又站回在彭婉霞面前。很少有人亲眼目睹鬼影功夫的展现,大家为这传说中的鬼影功夫大声地喝彩!夏明忙对彭正直:彭县长,快接住你爸给你母子的遗言!彭正直这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慌忙朝慢慢下飘的白纸跑去,伸手接住,夏明带头鼓起掌来!彭婉霞亦是慌忙接过一纸,正是颜永章给她的遗言,白纸上用红墨水写下四个大字:情如日月。彭正直手里的白纸上也是四个大字:正直做人!这八个字的来源也只有彭婉霞清楚,她拿过儿子手里的纸,接过智君新兰递来的金笔:这情如日月是我和永章爱情誓言正直做人是我怀上正直时,永章说他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要做个正直的人,我彭婉霞沒有辜负他的期望,我也时时要求正直做一个正直的人,虽然他已是一县之长,但我仍然时时提醒他做一个正直的人。彭正直重新从他妈手里接过他爸给他的遗言,捧在手里向在场的人转了一圈大声说:乡亲们,我彭正直一定不忘父亲这句教言,好好为人民服务,永远做一个正直的人!夏河洋书记首先带头为他鼓掌!掌声好久才停,彭婉霞:永章既已将金笔传给了颜智君何新兰,想必也把他平生的本领传给了他俩,它本是鬼影门的掌信门物,理应归他俩掌管,希望两个孩子继续发挥金笔精神。智君新兰在人们的掌声中从彭婉霞手中重新接过金笔。这时,疯子勾伟明又从人群中哈哈地笑着跑了出来,又哭又笑地唱了起来:
遗言哟胜黄金
但却不能打毒蛇
毒蜂谁去挡
铁刺呀让人慌
雷管炸药呀
只有鬼影能躲藏
好人命不长
留下祸害人遭殃
我骂阎王哟帮着坏人拿错魂
拿错魂拿错魂。
夏明问新兰孩子,此人是谁?新兰:他就是大伯遗言中的伟明哥,叫勾伟明,他的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被人投毒害死了,他就疯了。夏明“呵”了声,想起颜永章:善待伟明,提防红明,就问:红明是他的哥哥还是弟弟?智君:红明是他的弟弟,和我们在同校读书。夏明一想到颜永章如此精明的人都要两个孩子提防勾红明,那么,这个孩子一定是一个大奸特奸的人了。
马双慧走到勾伟明面前:伟明,你表叔平时对你那么好,你不给他磕头去么?
勾伟明嘻嘻一笑,说:瞌、磕屁的头,他死了,我也死了,哈哈……我也死了……哈哈……我也死了……哈……。疯子勾伟明又哭又笑地又朝河堤外走了。人们帮着请来的阴阳道士拾弄好灵堂,烧起了四方神位纸,燃起了频繁而短小的鞭炮和香蜡,故名曰:为死者开路,送他的灵魂去天堂。
我们搞不清楚颜永章的灵魂能不能去天堂,但我们还是希望他的灵魂能到天堂去,因为人常说:只有好人的灵魂才去得了天堂,坏人的灵魂只能下地狱,有人不禁要问:共产党人都是无神论者,颜永章死后却为啥大搞起神鬼之事来了呢?过去是不允许搞这一套的,可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后期,已经信仰自由了,许多人都很感激颜永章的恩情,都很希望他去世后能到人们寄托的那种美好的天堂里面去,用一种形势来表达,是没有人来阻挡的,趁着有心人送颜永章去天堂之际,让我们跟随彭婉霞去回忆颜永章出狱后的两次相会。
她看着永泰、双慧、青松、小倩、智君新兰、夏明、夏河洋蓝丽、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在道士引领下祈城地做着各种祈告,还有儿子在众乡邻的指点下默默地做着只有孝子才做的事,她的思绪慢慢地回到了七五年那个非常寒冷的冬日下午:在刚上任的勾长寿生产队长的七呼八唤下,在工分的诱惑下,有气无力地坐在队保管晒坝听勾长寿那断气掉章地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