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热气腾腾的水雾,感受到来自对面咄咄审视的目光,明玦不由微微勾唇。
其实,他方才并没有刻意收敛自身的气机,只是假装收敛而已。他前世虽然没有和王植这类人正面打过交道,但他见过唐棠是怎么和这类人打交道的。
首先不能锋芒毕露,过于张扬。
唐棠曾经说过,若没有与对方相匹配的身份,那么对于出身金贵、心性高傲、目下无尘之人,便不能在见面之初,就在气势上胜过对方,否则多半会招来对方的厌恶、嫉恨和忌惮。
更何况,明玦现在还顶着一个类似情敌的身份。
但也不能锋芒尽敛,过于低调。
在身份不对等的情况下,对方本就会对自己低看一眼,若再表现得太过低调软弱,只会让对方无所顾虑,彻底无视自己,进而失去与之对谈的资格。
所以,明收敛,暗张扬,以剑鞘示人,却又能让对方察觉到剑锋凌厉,方是上策。
如今看来,效果还算不错,王植眼中明显敛去的不屑和轻视,也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敌意,反而多了一缕慎重和兴致。
“前些日子,我偶然听闻,说是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仅一个照面,便入了公主殿下的眼。我心想,此人的才姿定然极为出众,今日一见,倒果真名不虚传。”王植接过竹西递过来的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明玦淡淡道:“公子谬赞了。在下初到永安时,就已经听过公子的名声。明明是一位出身显赫的贵公子,却偏偏能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不及弱冠就能步入江湖高手之列,属实罕见,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令人佩服。”
王植似乎是笑了笑:“这话用在你身上岂非更合适?就是不知令师是何方高人,才能教养出你这样的高徒。”
“我师父这人,喜静,平日里深居浅出,算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只怕说出来,公子也是不认识的。”
王植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相信:“那可不一定,我虽年轻,江湖上的前辈也确实认不全,但我师父是江湖上的老人,他不认得的人很少,更何况,能教出你这样徒弟的师父,绝非泛泛之辈,你且说来听听。”
明玦挑了挑眉尖,道:“我师父叫南见。”
王植:“……”
明玦微笑:“不认识吧。”
王植不甘心:“敢问是哪两个字?”
“东西南北之南,一见如故之见。”
“这……确定是真名儿?”
明玦淡定道:“实不相瞒,我也有过和公子同样的怀疑,但我师父说他就叫南见,没别的名儿,就算有,那他也没告诉过我。”
王植一时分辨不出这话的真假,只好暂且放过这个问题,道:“听说你有几个哥哥,一个在寿春集兵营做百夫长,一个是永安的名医,还有一个刚刚参加完科考,如此说来,你们家中可谓是人才辈出啊。”
明玦笑道:“公子过奖了,说起来,令兄还是我大哥的上司,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只求一技傍身,谋个出路罢了,入不得公子的眼。”
王植竖起一指摇了摇:“话不能这么说,你我二人起点不同,我的兄长能有今日,脱不开家里的扶助,但你们不同,全靠自身奋进才博得今日成绩,更显难能可贵。听说你今日本来打算去看榜的,正好,我这里早先送来一份榜单,给你看看可有好消息。”说罢,他示意一旁侍立的竹西去取榜单过来。
明玦没想到他还挺坦诚,点头朝对方道谢后,接过榜单将上面的名字一一看过,忍不住眼睛一亮。
江舟,二甲二十九名。
明瑞,二甲四十七名。
刘康乾……三甲……一百三十名,同时也是最后一名!
明玦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王植观察着明玦的神色,将手里的茶杯朝对方微微一举:“令兄十年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实乃大喜,恭喜了。”
明玦心情颇好,笑着放下榜单,端起茶杯回敬道:“谢公子。”
王植失笑道:“谢我做什么。不过,说来可惜,我朝重文轻武,虽然设有武科,但相比文科,实在是不受重视,你我这习武之人,若论前途,却比不上那些吟诗作赋的读书人了。”
“武人若无用武之地,那便是君主英明、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之相,这是好事。”说到这里,明玦倒想起清平来,也不知他武举成绩如何,便问道:“不知公子这里可有今年武举中榜的名单?”
王植有些意外:“自然是有的,怎么,你家还有哪个兄弟参加了武举?”
明玦摇摇头:“并不是,只是想看看名单内有没有我认识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