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一时寂静下来。
刘康乾是被对方的倒打一耙给惊呆了。
明玦则是被对方的理解给戳到了痛处。
“阿玦跟你才不一样,他都是被你逼的!”刘康乾反应过来,气得不行:“你这纯属挑拨!诛心之论!”
“诛心?哈!那本座倒想好好诛一诛你的心!让本座来告诉你,你是怎么中榜的。”归卧云轻笑一声,神色间含满嘲讽:“历来负责科考的主考官,都和十方阁没有任何关系,本座也从未在这方面插过手。这是唯一的一次,为了让你这个废物能够中榜,能够顺利踏上官途,本座才动了收买考官的心思!可惜啊,那位主考官大概是知道本座不是他们阵营里的人,所以自然不会搭理本座的收买,本座想来想去,便只好想法子找人替了他的位置,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你榜上有名,还能让本座在科考一事上有点发言权,当然,这个发言权是极隐秘的。”
像是为了故意刺激刘康乾,又或许是为了气他,归卧云始终带着一脸令人愤怒的轻蔑冷笑,丝毫不给对方打岔的机会,阴阳怪气的语调偏又被他硬生生带出几分云淡风轻的意味:“这件事能办成,还得多亏你的好兄弟呢,这差事就是交给你兄弟去办的,办得很漂亮,本座很是满意!”
明玦陡然沉了脸色:“阁主。”
刘康乾心中一颤,猛然转头看向明玦,他整个人被归卧云气得手指都有些发抖了:“你……让阿玦做了什么!”
归卧云怜悯的扫了一眼康乾,目光与明玦森冷的视线对视时忍不住顿了顿。他看看明玦,再看看康乾,眼中闪过一丝了悟,一丝复杂,又似还有些感慨。
刘康乾见归卧云不答,明玦沉默,再前后一联想,脸色不由变了:“我参考后,曾听旁人议论,说是此次科考的主考官本是礼部侍郎、翰林院学士陈慈,谁知科考开场前不久,他被自己养的外室给杀了,这才导致主考官临时更换了人选。陈慈身死之前,阿玦……”他盯着明玦,咬紧了唇:“阿玦接了一封执行令,还……还不肯给我看……”
明玦漠然回望对方,仍然不置一词。
刘康乾闭了闭眼:“阿玦,陈慈是你杀的?”
明玦似乎笑了笑,神情很淡,带着释然:“不,他的确是被自己养的外室所杀。”
刘康乾怔了怔,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此话是真是假,他都选择相信了。
可明玦却补充道:“因为当时任务的要求是:让陈慈死,但不能遭人怀疑是刺杀,看起来得像是意外。”
刘康乾呆住。
所以,为了让我中榜,不仅仅是收买考官放水的结果,这期间,自己还欠了一条人命?
明玦看着康乾的神色,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有些自嘲一笑,道:“其实不止一条命,是三条,或者更多,相关流言想必你应该听过。”
“阿玦……是归卧云逼你的……”刘康乾喃喃着,眼眶有些泛热。
“不是我杀的人,但这是我设计的,结果也在我的预料之内。”明玦平静道:“你说的不错,这事是归卧云让我这么干的,但这类事,我做得得心应手,并且……我心中并无负疚。”
刘康乾:“……”
明玦眼中有跟归卧云类似的怜悯之色 ,他轻声道:“子文,你还不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中,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从来都是腥风血雨聚集之地。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
刘康乾退后两步,捂着头疲惫道:“阿玦,你还有话跟阁主说吧,你们先谈,我想……缓缓,一个人静静……”说罢,他头也没回、逃似的跑走了。
明玦望着康乾离开的背影静默良久,而后回过头,冷淡道:“阁主,你这么做的用意,我不明白。”
归卧云揉了揉眉心,神色间也染上了一丝疲惫:“呵,其实没有任何用意,本座只是觉得他太可笑,他把自己当做什么?好人?本座活了这半辈子,都尚未明白善恶该如何绝对评判呢。”
“杀该杀之人,便是善意,救不该救之人,也算恶意。”明玦淡淡道:“既然绝对的东西评判不了,那就求一个问心无愧无悔,这样,应该算是好人了吧。”
归卧云有些失笑:“那你觉得,做个好人,意义是什么?”
明玦与对方对视片刻,缓缓开口道:“为了……再世为人的时候,不会再因为前世的因果而痛苦。”
归卧云的目光含着探究,他问明玦:“这样的回答,不该是你这样年纪的人能说出来的。你做过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明玦微微抬头,仰望着云雾渺渺、一片混沌的天空阖目回忆,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笑起来,眼中有旁人看不清的邪肆、冷漠:“我后悔……杀该杀之人时,下手不够干脆利落!救想救之人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后悔信不该信之人,恨不值得恨的人!”
归卧云听得愕然,眼底的颜色愈发深沉。他沉吟良久,摇头叹道:“本座真是,有些看不透你了。其实,你来得正是时候,就算你不来,本座也打算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