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瑰在书案上放下一摞书信,抬头看向书案后托腮呆坐的归卧云,见他仍是一副神不思属的模样,便忍不住微微一叹:“阁主,有句话,茵竹不知该讲不该讲。”
归卧云神色不动,淡淡道:“你想劝我什么?”
金瑰小心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见他虽然不怎么有精神,但貌似也并不排斥与自己谈谈心事,于是她便也没有自称下属,拉家常般的小声回忆道:“当年,我痴迷一人,愿意为其倾尽所有,纵然有时能察觉到他的不是,可我总也是会想着他的好处更多些。”
归卧云神色微动,眼睫缓垂。窗外日光倾斜,似在他眼底投下一抹暗影。他轻声道:“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早该忘了那些事往前看,本座与你说过很多次。”
金瑰浅浅笑了笑:“茵竹早就忘了,如今也已经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阁主不必总提醒。”
归卧云轻嗤一声:“既如此,为何总不能接受银瑰,难道不是还念着九阳山上那个腌臜货?”
金瑰愣了愣,随即失笑摇头:“我的好主子,您都在想什么呢?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人,眼里如何容得下那般泼才小人?您又怎教得出一个迟迟放不下、日日自伤感的闺阁小女?”她看了看归卧云不置可否的样子,踌蹴片刻后,叹道:“我跟银瑰……也算是青梅竹马,相识多年。当年我干的那些丢脸事,他几乎是全程参与,如今我见他……觉着别扭得紧,倒真不是因为放不下前人。阁主,此事,您还是莫要操心了。”
归卧云似笑非笑的往她身后淡淡一瞥,意有所指道:“这话,你不应对着本座说,应对着该听之人说。”
金瑰微微蹙眉,扭头一看,见俩人谈论的主人公此刻正站在楼梯旁侧望着自己,咧嘴噙笑。
她的脸色顿时黑了。
归卧云禁不住嘴角微勾:“银瑰,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便明日再说吧。本座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银瑰颔首称是,金瑰却迟疑着回头望向归卧云。
归卧云暗叹一声,回望对方:“你还想说什么。”
金瑰眸中含着隐隐的祈求,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阁主,还记得我当初鬼迷心窍时,您是如何劝我的么?”
归卧云脸上本就极浅的笑意骤然消褪了。
“金瑰,莫要胡言。”银瑰皱眉出声,似有警告。
金瑰执拗的望进归卧云的眼底,像是有什么话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却又慑于对方眼底的冰冷而缄口,她欲言又止、反复挣扎半晌,最终腹中的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一句深浅难度的劝慰:“阁主,茵竹希望你能一直做那个藐视天下的人,任何人都不配、也不能让你委曲求全。”
书房内寂静良久,归卧云深深看了一眼金瑰,到底是没忍心斥责对方的逾越放肆,只是长吐出一口气,闭了眼挥挥手道:“退下吧,本座的境遇与你并不相同,原本就是两回事。”
金瑰咬了咬唇,在对方的逼视下,到底是没敢再多说,默默行过一礼后和银瑰一同退出了腾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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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玦离开十方阁的时候,没再去神仙阁,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失去了见明月的兴趣。
人心中一旦起了怀疑,哪怕尚未证实,也很难回到最初的心境了。
没去神仙阁,他反而去了一趟状元阁,在得知刘康乾并未来过后,他立在原地,久久沉默。
这个结果,着实意外。
原以为……
那家伙可以替代赤轩和牧婉他们,成为自己此生的至交。
原以为,就算换了时间,换了人,但类似的情谊或许可以当做是一样的!
明玦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人和人怎么会一样,谁又能代替谁?遗憾就是遗憾,谁都无法弥补。
只是……
明玦最后望了一眼状元阁的阁门,转身离开。
以后若没了那家伙,或许也会有点遗憾吧,只……一点点。
行至山脚,明玦见虎宝儿正蹲坐在山门口,一脸的百无聊赖。他有些讶异:“虎宝儿?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虎宝儿闻声回头,见是明玦终于下山来了,便连忙跳将起来大声嚷嚷:“你可算下来了,我若没猜错,你是打算走了吧!”
明玦不解其意,猜测道:“怎么,你不想走?喜欢这儿?”
“谁要喜欢这儿!”虎宝儿冲上到他面前,满腹怨气道:“我要不在山门口蹲着堵你,你走之前会叫我吗?走之后会找我吗?你会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明玦不为所动,心无愧悔,静静道:“是你要跟着我,又不是我要跟着你。”
虎宝儿闻言气结,哼哼道:“我那是奉南先生的委托来跟你,才不是我要乐意跟着你!”
“嗯,你还挺诚实。”明玦冷笑:“既如此,你好好跟着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