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诸人在见到洛沧后表情不一。其中满面惊喜意外的不消说,自是洛氏的族长长老。而眼神惊愕、略带怀疑心虚,乃至有人就差没在上写上“他怎么会来?”、“他不是非洛氏生死存亡之际绝不轻动吗?”几个大字的,便是杜氏人了。
杜氏族长杜樟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上前赔笑道:“此间不过一些微末小事,怎么还能惊扰到先生?莫不是我们声音太大了些,吵了先生午间安枕?”
“是你儿子擅闯洛家打了我的徒弟,扰了我的心情。”洛沧眉毛也不动一根,丝毫不讲情面地把杜樟打岔的话语还了回去。
“是,是犬子年少无知,不该冒犯先生的高足。”杜樟忙作揖赔礼,“我这便回去教训他,好叫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不必了。”洛沧薄薄的眼皮一抬,露出一个凛冽的眼神来,“我方才说的话,你是哪句没听到?让你儿子滚出来。”
杜樟脸色苍白而表情惶急,嘴唇都在不自觉的打着哆嗦,与刚刚趾高气扬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他强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川儿,川儿他重伤在身……”
“哦,你竟然还真好意思提。”洛沧紧盯着杜樟双眼冷冷道,“一个筑基的修士跑到别人家里撒野已经够丢脸,居然还能被炼气期的打回去,简直无稽之谈。这要是我儿子,我就让他徒手刨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你可真是个包容的慈父。”
“……”
洛沧轻蔑地扫了杜樟一眼,一个字一个字道:“我爱徒也受了伤,他现在五感尽失,让我不爽的很。那罪魁祸首呢?叫他滚出来说话。”
要是洛九江在此,多半就当场给自己师父跪了——他是在杜川手下受了伤不假,但这“五感尽失”可全是洛沧亲手封的。他单知道自己的师父功力非凡,嘲讽技爆表,却不知道对方居然还这么擅长言语艺术,竟然还能移花接木!
川儿没告诉过我他把洛氏小子伤成那样!在洛沧声音落下之际,杜樟背后飞快地滚了一层白毛汗,但在内心深处,他却觉得一个炼气期之所以能重伤身着宝甲的筑基修士,这种后果才是理所应当。
不过看这位先生如今还没有对杜家大下杀手,洛家那小崽子的伤势应该也不太严重,没准他能击败川儿就正是因为用了这位先生传授的秘法,如今失去的五感是反噬的代价……杜樟在心中飞快盘算着。
此时杜樟是万万不敢让杜川出来的,面前这位先生的做派手段他从前只见过一次,从此终身难忘。他很怀疑这位大能平生说没说过笑话,生怕自己儿子一个露头,就真被他拿去剁吧剁吧活炖了。
他唯有连连赔罪道:“是犬子冒犯了,我回去必将其大加笞责,让他再不敢如此。此回是小犬做错了事,我愿为先生高徒奉上百炼宝衣一件、星辰匕一双……”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截住了,洛沧冷笑了一声,笑的他浑身的血都几乎凉下来,“什么破铜烂铁,也说出来污我的耳朵。”
见洛沧软硬不吃,杜樟只好把心一横道:“是,是我见罪于先生,只是先生这般人物,何必为了小辈几句口角操心。孩子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七岛大比的日子已近在咫尺,不如便让我家小犬和先生高徒趁这机会比试一番,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岂不……”
他没能“岂不”下去。
洛沧看着他的眼神太冰冷了,当那种目光停驻在他的面孔上,杜家族长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几乎就要双膝一软跪在当堂。
这便是这位大能的威势……一时间,他脑中竟只有深深的畏惧和恐慌。
厅中洛氏一族的人没能直面洛沧的目光,不知杜樟此刻出于何等境地之下,还有闲心比划低语,嘲笑杜家族长的无耻。
让一个筑基三层的修士去和炼气七层“比试比试”来“化干戈为玉帛”,他怎么好意思张这个嘴!
杜樟强笑道:“不知先生为何这么看我?”
“我看你脸在哪里。”洛沧冷笑道。
正当杜樟张口结舌,束手无策之际,洛沧一撇目光,漠然道:“罢了,这法子还有点可取之处。你那儿子是个废物,想来也只能当炼气用。”
见杜樟一时张口结舌,诺诺称是,洛沧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徒弟的事算是勉强揭过,至于你教的儿子擅闯洛家的事,你自己去和洛族长谈。”
交代完这一句,他就闭上眼睛仰在那嘎吱嘎吱的木轮椅上,仿佛睡着般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杜樟听洛九江受伤一事终于有了个结果,还不等松上一口气,便眼见这位大能踞在厅内不走,显然是要给洛家撑腰撑到底,心头不由升起了浓厚的不妙之感。
他们先前主动找上洛氏门来,还是一口咬死了“族长的大公子重伤在身”,对杜川为何会拦在洛九江面前一事不是强词夺理,就是避而不谈。然而眼下洛沧一张嘴,就直接落了个“擅闯洛家”的章。
这下子不是他们来挑洛氏的不是,反而要被动地等着洛家找他们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