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的海水在接触到枕霜流双唇的第一时间里,就泛起了森白的烟气,仿佛酸液灼烧的效果一般,也许已经生生剥去枕霜流内腔一层皮。
宿主被辖,灵蛇显然也不好受。它三次意欲强行从枕霜流领口冒头,却都被玄武随便一指头给重新压回枕霜流衣襟。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道浸染了至毒的海水才尽数灌进枕霜流胃袋,便是肉眼估量也该有两三斤重。
直等到含毒的海水一滴也不剩了,玄武这才自若收手,上下打量枕霜流一眼,用一种求知若渴的语气评价道:“看起来自己的毒对灵蛇影响不算大。”
枕霜流紧抿着嘴唇,脖颈上鲜艳的手印颜色慢慢变淡了些。他勉强抑制住自己当着玄武的面呕吐出来的**,脸色却惨白得像一个死人。
还不等他重新聚集灵气,玄武的声音就骤然在耳畔响起。
玄武遗憾道:“我没有什么别的想知道了。”
下一刻,那股独属于玄武的阴冷的、饱含唯我独尊之意的灵气就直拍枕霜流天灵而去!
大概因为枕霜流的死亡已是定局,玄武的动作并没有多快多急迫。
可能是出于本性中偏好玩弄猎物的恶劣之意,他甚至还冲枕霜流笑道:“你上次叛逃,尚有嘲风以命相替。然而如今弑主将死,还能找出第二个却沧江吗?”
幸而此时沧江不在……
枕霜流闭上双眼,脑中流星般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真正的生死关头,他甚至无第二分余暇留给眼前这个最大的敌人,只有“沧江、九江,尔等保重”这个想法重如千钧,瞬间占据了他整个意识。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东西抢先一步插进玄武灵气和枕霜流之间,比玄武的死手快上半分挨到枕霜流的边。
接着,在玄武的眼皮子底下,枕霜流的身影在光暗间模糊了一下,突然就不见了。
椒图!
那碰到枕霜流的东西上,分明铭刻着椒图的气息!
玄武被这意料以外的落差感逼了个猝不及防,愣了一愣后,再出现已经是在水晶宫最深处。
椒图无声无息地抬眼望着他,脸色僵硬得如同他见到每一个活人。
玄武眯起眼睛,质问道:“你放走灵蛇?”
从和椒图见面起,他还是第一次对这位九族异种这样不客气。
椒图低下头,啪啪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器械上敲打了几下。
——没用,玄武听不懂他那个密码。
椒图只好一笔一划地写给玄武看:意外,实验用品。
——玄武信他,才是脑子里进了意外。
看清了那行字以后,玄武微微垂头,肩膀耸动,相当明显地嗤笑了一声。
他俯下身,拨开椒图那个既能敲密码,也能写文字的特殊仪器,用一种相当危险的声音重复道:“在我面前,你放走灵蛇?”
“……”采用面对面的方式后,椒图拒绝交流。
枕霜流是为解救被饕餮围困的椒图海而来,椒图不能让他死在这儿。
实际上,在玄武没惊动任何机关就出现在水晶宫腹地深处的那一刻起,椒图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他已经把道源留给沉渊,所以玄武要杀他就杀。然而枕霜流的生死关系着椒图界的名誉,而椒图界也同样是他要留给自己徒弟的东西。
所以无论这回行动成功与否,椒图都得救枕霜流。他不可以作壁上观,不然这个特殊的前例一开,明日大把人都会对沉渊的遭遇视若不见。
他碰到枕霜流的那个东西真的是他最新的实验用品,理论上可以取代界膜通道,一瞬间就把人送过界膜通道里的漫漫长路,但他真的是第一次试,成品也只有这么一个。
不过看起来还挺有用。
在玄武几乎就要动手杀人之际,椒图默默地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傀儡,摆在玄武面前。
他疯狂暗示玄武:你让我给你做的人类傀儡,我做好了。
不想玄武看了一眼,就果断地从傀儡身上抽离了目光。
他笑意更深了些:“那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人类傀儡,那么你还有什么用呢?”
椒图:“……”用来修傀儡啊!
玄武不会以为这个傀儡是一次包过,不退不换的吧!那怎么可能呢!
他刚刚又没认真给玄武搞傀儡,他一直在研究那个便携式界膜传输通道来着!
这傀儡就是他随便拿出来的旧货,照着玄武的脸改了改外形而已。
不过就在这短短的一愣之间,玄武手掌已经抵上椒图丹田。
他对椒图已经没了道源这事稍稍有点意外,但他并没有在道源上纠缠太久。
椒图道源曾经被饕餮夺取过一部分,本身就不完整,也引不起玄武的垂涎。
区区半滴道源,如果不是像那个人族小子那样甩手炸了,那就还不至于引起玄武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评价道:“上一次是嘲风以命换命,这一次轮到你。”
椒图在玄武手中剧烈挣扎起来,三番五次反击无效,俱被镇压之后,他终于重新具备了说话的能力。
椒图艰难地克服自己,非常努力地发音道:“傀儡,得修……”
玄武的手指稍微放松了些,他仔细地打量着椒图的面孔,却只能看清对方因为强迫自己说话交流而致的一派不自然。
玄武想了想,笑道:“你骗我。”
椒图:“……”不!这回真的没有!你都没有常识的吗?!
他感觉到玄武的手指渐渐收紧,那富有威胁性的灵气在他周身涌动上来,心中渐渐攀升起将死的绝望。
——他只想过自己会死于玄武的喜怒无常,却万万没预料到自己最后竟是死于玄武的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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