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不再坐一会了?”
“不了不了,还有事,还有事”。
他好像有点言不由衷,拿过收条看了一眼就折好收了起来,抬头看了郑岩一眼,又有些欲言又止,干笑了几声,然后转身走出门去,咧嘴间那口整齐的白牙显得分外刺眼。
“我说,这玩意花里胡哨的连我打眼一看就是假的,你别让人给讹了”
猴子等男人一出门,就凑了过来。
郑岩拿起杯子又喝了口牛奶,他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每天都要喝牛奶,据他妈说他小时候得过一场病,当时需要天天喝牛奶,虽然郑岩记忆中没有这场病的任何回忆了,但是喝牛奶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不保留也不行,每三五天老妈都会提醒他喝牛奶。
“这个人我认识,以前跟他老爷子常来英雄山,虽然我没和他说过话,但是他老爷子早些年在英雄山专门搞秦汉以前的老玩意,在圈里还算有点名气,眼很毒,信誉也极好,从没干过卖假货糊弄人的事,跟三叔也略有交情。这件铜器的式样我是没见过,可看起来不像假货,挺有神,尤其是面部的纹路,先给三叔看看再说吧,晚上跟我一起去三叔家喝两杯”。
“你好意思说喝两杯?就你那酒量,我灌你好几万个。。。。”猴子满脸不屑。
郑岩的三叔算是古董行的老玩家了,郑家祖上是老济南的书香门第,家里还出过一任巡抚几任知县,虽然也都算是清官可家境却一直很富裕,文人大多都会有些雅好,所以打他太爷爷那辈起就开始对古董着迷了,在民国就干一个什么博物馆的考古专家,受家庭影响郑岩爷爷上大学也学的考古,建国后在省考古队工作,是我国著名的考古界权威,可这种书卷气到了他三叔这里被彻底颠覆了。
郑岩的三叔是个奇人,在古玩行名气很大,因为从小就十分聪慧所以家里都对他寄予厚望,但是不知怎么就成了家里最大的异类了。一次听二叔和郑岩他爸聊天的时候说他三叔打小就一直对旁门左道感兴趣,父亲让他背干支学编年,他学了两天就跑街角跟曾经摆摊算命的老瞎子学奇门遁甲撒豆成兵,上了初中以后更加变本加厉了,把课本的书皮撕下来包在《山海经》《周易》《周髀算经》外面,上着课堂而皇之的看。家里是书香世家,这些古书本来就是必读的,但是三叔却把这个当主业,其他学科基本不放在心上,幸亏三叔人聪明,什么功课都没落下过,考试总能排到前几名。
七十年代左右三叔直接就去下乡了,下乡的地方是山西的一个穷山沟,按说远离家人而且山沟里要啥没啥,但谁承想一家人天涯相隔受尽辛苦,只有他反而如鱼得水,整天不亦乐乎的缠着老乡讲山野鬼狐的那些东西,这些年下来,过的最滋润的就是他了。
其实三叔的基本功是非常扎实的,爷爷一直很欣赏他,总觉得以他的聪慧一定会在这个领域有很大的建树,谁知道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脑子抽筋迷上了那些旁门左道,直把爷爷气的发昏,经过老人家苦口婆心的劝说、训诫、诱导直至威逼都一点效果都没有,最后爷爷气恼的说了一句:“真不像我们郑家的种,当年医院责任心也不强,一定是抱错了”,然后撒手再也不管他了。
三叔最喜爱的就是郑岩,说很像他小的时候,当时吓得郑岩他妈一个哆嗦,抱着他端详了半天仔细观察有没有什么精神不正常的苗头。可谁知道随着年龄增长,郑岩的脾性真的越来越像他三叔了,同样的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整天跟在三叔屁股后面看他鼓捣这个鼓捣那个。三叔跟郑岩他爸开玩笑说把郑岩过继给他两口子另外再生一个,吓得老两口提心吊胆憋在家里想借口怎么推脱掉,尽管知道是在开玩笑,但也真的怕哪天被他三叔带上邪路不再回来。
郑岩的第一次逃课就是初中偷偷跑去三叔家鼓捣古董,那次不光郑岩他妈,就连三叔都大发其火,说从小基础不打好,连走歪路都会走歪,郑岩直接被绕歪了。那次三叔的气恼令郑岩开始认真地对待学习,并且一直成绩很好。
可能是“家学渊源”,郑岩对历史、古文、文学极其感兴趣,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初中二年级就基本看完了。和三叔不同的是他好奇心太强,所以连世界史都极其熟悉,小学开始养成看书的习惯使他每天看书少于两个小时睡不着觉,而看的书很杂,连天文、物理甚至量子理论都大量阅读,但是这导致他高中偏科偏的太厉害,一学期下来数学、化学、英语等课本都崭新崭新的,直到三叔来了拿起痒痒挠要揍他并威胁以后不许再去他家,这才略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