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弟慢走——”
“崇王兄不用再送了……”
汝阳县崇王府门口,一身常服的朱由检与一名二十出头、身着亲王常服的青年互相作揖行礼,随后朱由检翻身上马,带领陆文昭和上百缇骑向城外走去。
那身着亲王常服的青年看着朱由检离去的背影,也哼着曲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今日是腊月初九,短短六天的时间,朱由检接连拜访了河南的周王朱肃秦,潞王朱常淓,郑王朱载壐(xi),以及山东的德王朱常洁、鲁王朱寿鋐、衡王朱常?等各地藩王。
接下来、他还将前往南阳的唐王府、洛阳的福王府。
至于更遥远的秦王府、庆王府、韩王府、肃王府,他是没有时间一一拜访了。
好在陕西的四个王府加在一起,宗室不超过两千人,其中还有两百人早就被废为了庶人。
这么一看、陕西的四王可以说是宗室模范,而革新也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了。
这也难怪四王会主动上疏了,毕竟人丁稀少,五服以外的子弟少的可怜,革新对他们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这么一来、朱由检只需要前往拜访老唐王和朱由检的那个好三叔就可以了。
“殿下、海外就藩,真的可行吗?会不会引起藩属国的惶恐?另外就这么来看、海外就藩恐怕要从大明迁移走不少百姓……”
骑马慢步出城的时候,陆文昭忽的询问起了朱由检,而朱由检闻言却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藩属国若是恐慌,便告知他们缘由便可,若是有哪一个敢犯上作乱,荡平便是。”
“至于百姓、你难道没有看到你的四周吗?”
朱由检反问陆文昭,而陆文昭见状也扫视了一下道路左右。
说实话、一眼望去,大部分百姓身上都是穿着干净得体,人群之中的一些人能被看出是农民,但他们也学着士人的模样,穿道袍、戴四方巾。
说到底、明朝和历史上所有王朝亡的都不一样。
直到崇祯元年,整个大明朝都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
百姓们可以乱跑去县城打工,上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买一身新衣服,田地里的农民种地大多为了自己吃。
交税的银子、基本上都是靠乱跑打工来凑足,或者在家中圈养牲畜,到交税前贩卖。
如河南百姓一样,即便眼下遭了兵祸,但如果谁在街上大喊说二十几年后大明朝就亡了的话,只会让人哄然大笑。
毕竟即便是陕北的百姓都能给地主当佃户活下来,如河南这等富硕之地的百姓就过的更舒服了。
一些连秀才都不是的普通百姓也学着书生写写《游记》、《杂记》,因此记录了明朝遭遇十数年天灾前的太平盛世。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记录,才让朱由检知道,一旦天灾来了,那将是多么残酷。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陕西、山西、河南、四川、北直隶等六省,还有五年就会爆发旱情。…
不同的是,陕西一爆发便是全陕的规模,而其他五省则是零星有地方爆发旱情。
再往后一年四川和河南的旱情结束,但山西和陕西、北直隶、广东、广西、福建都会遭遇旱情。
其中山西、山西、北直隶、广东四省的干旱会波及全省。
再往后一年,也就是七年后,有九个省都会遭遇大旱,其中的四川和湖广、南直隶在遭遇大旱后,天下米价都会飙升。
但只有一年的大旱,各省百姓和官府都能依靠常平仓活下去,只有陕西和山西需要一直经历大旱。
时局会在十二年后崩坏,十八年后达到顶峰,两京十四省,除了辽东、云南、广东和福建,其他诸省皆旱。
这样的大旱,是眼下人口稠密的大明所不能抵御的,哪怕修建再多的水利工程,但天上不下雨,地下不冒水,除了靠近大河的一些地方,其他地方都会干裂得让人发疯似的逃荒。
人口对于大明来说是优点,但在接下来是负担。
想要不让他们成为负担,就要尽可能的将人口密度降下来。
迁移东北、河西走廊、西域、中南等地才是大明能渡过大旱的最佳办法。
迁移人口需要大量的粮食,银两,而他只剩下五年的时间。
“呼……”吐出一口浊气,却并不能缓解朱由检心中的焦急。
在旁人看来、还有十几天就满十三岁的他,已经完成了旁人一身都完成不了的功绩。
但在朱由检看来、这些功绩的收效,远远达不到他心中所需。
他无时无刻都在回想如何度过旱情,从人口角度来说,北直隶、山西、河南、山西、山东等五省实际是被旱情肆虐最多,最频繁的地方。
诸如其他省,最少都有三四年空隙可以休养生息,因此合理调常平仓粮,完全可以让南方除了湖广、江西、南直隶、浙江外的其他数省安然渡过。
这四省则是要进行人口迁移来降低人口密度,增加抵抗风险。
由于靠海,即便大旱来临、但以皇店的商船规模,一边捕鱼、一边从中南半岛运粮,完全能解决这四省的问题。
因此旱情的问题实际还是北方五省的问题。
五省在国初的人口合计不超过一千八百万人,以眼下藏匿三倍来看,最多不会超过五千五百万人。
加上甘肃因为明代没有好好开发,还有河套不会遭遇旱灾,以及东北不会遭遇旱灾。
实际上操作得当,是可以将人口稀释出去,如东北一地,只要粮食管够,完全可以在旱情到来前,迁移数百万人前往。
五年之后,东北会有良田数千万亩,而这数千万亩良田将能拯救上千万人。
唯一的问题就是,迁移屯垦需要三年才能见成效,大明要玩数百万人的大迁移,将需要每年支出数千万石米麦。…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银子和粮食。
裁撤三省卫所……
朱由检脑中一直对三省卫所充满了执念,他之所以隐匿徐鸿儒叛乱,就是要领兵入河南、山东,革新藩王,裁撤卫所。
现在革新藩王已经接近尾声,那么裁撤卫所的行动就要摆上日程了!
“陆文昭,执我军令,命北直隶的神策卫、四骑卫的羽林卫,前往山东,分为千户,前往山东裁撤山东诸卫。”
“再命山西二十八拱卫营,调太原府以南的九营兵马以及太原府的寿阳营,与三骑卫一同,就河南之地裁撤卫所!”
“遵命!”
朱由检动了裁撤之心,而陆文昭闻言先是应下,紧接着又道:
“是不是先告诉一声万岁,再调兵裁撤?”
“这是自然……”
朱由检没有趁热打铁的对陕西进行卫所裁撤,因为眼下的他没有时间耗在陕西,并且兵力也不够。
在戍卫长城的兵马不能调动,因此他手中只有二十营五卫可以空出来。
用这九万不到的兵马,在裁撤河南和山东之余,再去裁撤有着西北四镇的陕西,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陕西需要留到辽东之战结束才行,不过那时朱由检要裁撤的,就不只是一个陕西了。
打断了建虏的嵴背,在建虏养伤的时间,他能调往南方的兵马,将会高达二十万。
卫所裁撤只是一个开始,裁撤卫所之后建立各地的外拱卫营,随后等待燕山所学子出山。
届时就能用崛起的新生势力,扫出天下士绅,对大明彻底的进行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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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齐王殿下的奏疏……”
腊月十二,朱由校正坐在庭院中看雪,赏梅。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随后接过了奏疏,慢慢打开观阅内容。
近来、朱由校依旧呆在内官监船坞不远处的内官监庭院中,不过他将处理奏疏的时间,更多的用在了木匠手艺上。
言官和都察院的奏疏交给司礼监后,他轻松了不少,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研究自家弟弟所说的织布机、纺织机技术上。
今日本想煮酒三品,好好赏赏雪,顺带梳理一下思绪,却不想又有事情来了。
“……”坐在位置上,朱由校将奏疏一览,眉头也越皱越紧。
旁边的魏忠贤见状,眼睛一眯,随即躬身在朱由校身边道:
“万岁、齐王殿下的上疏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就按弟弟说的办吧,司礼监把需要下中旨的兵马都先下中旨,再另外起草发往内阁。”朱由校把手里的奏疏递给魏忠贤,舒展了眉头回应。
“奴婢领旨……”魏忠贤先接过奏疏应下,紧接着缓缓起身,走出了庭院,在门口看到了班值的王体乾。
“厂公。”见到魏忠贤,王体乾连忙上来问号。…
他们的关系并非是上下级,而是一种联盟的姿态,因此魏忠贤当着王体乾的面打开了奏疏,示意他一起看。
王体乾凑了过来,魏忠贤也展开了奏疏,与王体乾一览了起来。
这一览、二人都皱紧了眉头,王体乾更是道:
“这才过去了多久?又要对河南和山东的卫所下手了?”
“有兵权,齐王想干嘛都可以……”魏忠贤似乎话里有话,而王体乾抽了抽面部的肌肉,随后道:
“山东有都司,备倭司等十九卫十六千户所,三个群牧所、以及营兵三营,河南有都司十二卫、六个千户所、四个群牧所。”
“这加起来,数量可不算少,如果全部裁撤,恐怕御马监又能获利上千万亩军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