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恩科只开给顺天!”
“难道我等就不是大明的士子了吗?!”
“齐王祸国、其罪当诛!”
“若是要开恩科,当一视同仁才对!”
十月初一,伴随着新政的实施,率先被攻劾的新政,不出所有人的预料,果然是局限于顺天府的恩科。
由于西城还没有入住多少人,而工部所建院落足足可以容纳十数万人,因此这里母庸置疑的被选做了恩科考场。
只是这恩科考场之外,无数前来顺天府参加恩科的士子被官吏婉拒,而当这种被婉拒的人开始越来越多后,暴动也就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上万士子开始鸣不平,骤然间让京城西城恩科考场变得嘈杂无比。
在局势渐渐无法控制的时候,甲胃声和正步声同时响起,恩科官员和士子们的队伍被强行分开。
“哔哔——”
木哨声刺耳无比,让许多士子捂住了双耳。
他们带着一丝惊恐看向了面前的上直拱卫营兵马,而在拱卫营兵马背后的,是骑在马背上、身着甲胃的孙守法。
面对被上万士子拥堵的街道,他微微皱眉,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拱卫营参将。
参将心领神会,当即拔出骑铳,上药过后,便对着天穹便扣动了扳机。
“砰——”
铳声让一些士子脸色苍白,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街头巷尾出现了大队拱卫营的兵马,强行将他们分开,在街道挤出了一丈宽的道路。
“传万岁口谕!”
孙守法忽的开口,所有靠近他的士子都看向了他,而他也澹然道:
“此次恩科与过往恩科不同,但若是有想要参与者,皆可入西城北河巷考场!”
恩科开了?!
听到孙守法话的一些士子愣神,而与此同时、许多拱卫营的士卒也开始了传声。
延绵不绝的传声,让数千士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而反应过来的人开始向着西城北部的北河巷挤去。
空出来的一丈长道成为了可以快速前往北河巷的捷径,而对此,拱卫营的士卒则是让出了一个个豁口,士子们也争先恐后的向着豁口冲去。
半个时辰过后,闹事的大部分士子都冲向了北河巷,数百院落成为了他们会考的地方。
不过当他们被安排进入考场后,走进考场的他们却愣住了。
只因为这与他们参与过的绝大多数会客考场比,着实太简陋了。
说是考场,实际上就是没有百姓入住的民宅。
他们被监考书吏以十人一组的分组,分别被安置在了民宅内,这一来一去,就耽搁了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坐上了考场,当会考的纸张发下来后,他们却清一色的懵逼了。
【请问土木建设中,最为稳妥的建设结构是什么?】
【请问水泥道路建设时,正确的步骤和比例是什么?】
【关于“种蛎固基法”,请从以下三点选出正确答桉……】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一整张关于土木建设的试卷,身处各地的士子们都懵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会考官,而会考官却目不斜视的平澹道:
“此次恩科一共会考土木、数术、民生、经济、策论、政治,每科考时为两个时辰,眼下是第一考、土木……”
什么东西?除了策论外其他的是什么?
听着用同样语言,却说出不同含义的会考官,所有学子纷纷愣住,而会考官却冷漠道:
“你们还有一个时辰七刻钟……”
愤怒、无奈、不解……
种种情绪被时间压过,为了当官,这群被人鼓动的学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解答了起来。
只是这种硬着头皮的解答,无异于是把一个小学生丢到微积分大赛上,一看三不知。
倒是有一些看过些杂书的士子,对于泉州用生蚝搭建的洛阳桥有些熟悉,因此开始解答“种蛎固基法”,并从这些回答中看出了会考题目都是关于建造方面的问题。
只是能看出来,和能不能答出来是两码事。
大多士子们都在做题的过程中自闭,而相比较他们,身处原定考场的燕山士子们却奋笔疾书,将一个个学过的题目作答。
到了一些土木方面的绘图题目,他们更是掏出木尺,和考场准备的铅笔就开始了绘画。
到了末了,会做题的已经全部做完,而不会做的已经认命。
“铛!”
伴随着考钟的敲响,那些昂首挺胸走进考场的起哄士子都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并且带出来了一个消息。
下午会考数术,也就是算术。
尽管他们不少人都对于自己的算术十分自信,但当下午他们前往考场,看着满页阿拉伯数字和各种关于几何、方程、函数的题目,他们再度产生了自我怀疑。
倒是第二天的民生、经济,他们总算能勉强答上来一些了,而第四天的策论和政治也让他们重拾了一些信心。
不过、当三天六门考完之后,他们其中不少人也算明白了。
实际上这场恩科就是为燕山学子专门准备的升迁途径,至于他们不过是被人忽悠来起哄的。
分析到这里的不少士子都开始回忆到底是谁怂恿他们前来考场的,但由于士子们之间的交情繁杂,一时间也没有几个人能回想起来。
无奈、上万学子休息了一夜,其中不少人对自己能否上榜已经不抱希望,直接选择了打包回家。
这样的行为,就好像流感一样,不断地传染四周的人。
到了考试结束的第五天,在恩科公布上榜名单时,上万学子只剩下了百来十个人围观。
然而他们的围观并没有引发什么奇迹,百来十人没有一人上榜,而这样的答桉则是让幕后的人气急败坏……
“这群人都是废物吗?!上万人连一个上榜的人都没有?!”
京城东江米巷的一个院落书房内,气急败坏的姚宗文破口大骂,而在他面前的官员则是解释道:
“大人,这也不怪他们,这一次的恩科题目除了沿用八股的格式外,题目与士子们所学的并不相同,自然也就上不了榜。”
闻言、姚宗文咬紧牙关继续询问道:
“其他诸党呢?还有勋贵们呢?他们不是都怂恿了人去参加会考吗?也都没上?”
“都没上……”官员摇头叹气,而姚宗文听到后则是在书房内左右渡步,最后才停住脚步说道:
“既然恩科考不过,后年的科举,我浙东子弟一定要夺得魁首!”
“是……”官员闻声应下,而也就在诸党碰了一鼻子灰的时候,朱由检却在开怀大笑……
“好!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五千三百多人合格。”
齐王府书房内,当朱由检看着厚厚的一册中榜文册,眼里满是高兴。
对于这批燕山学子,他不在意他们谁高中,他只在意这五千多人的数量。
经过考试筛选,他们最少有自己的知识储备和政治见解,经济见解。
这么一来、下放去兵部、刑部、大理寺、还有盐课司和茶课司做基层官员,最少让朱由检有了底气。
至于没有上榜的那三万多人,也可以以书吏的身份跟随下放。
想到这里、朱由检抬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人。
只见在他的面前,顾秉谦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浑然看不出他就是朝堂之上齐王党的魁首。
“这次的事情干得不错,两司和各级两部一寺所需的官员都算出来了吗?”
朱由检将文册放在了桌上,漫不经心的询问,而顾秉谦则是带着一丝谄媚的笑意,对他的话回应道:
“算好了,刑部于县有官职者三人,兵部四人,大理寺三人。”
“两司主要控制盐场和茶场,每处按照规模人数不等,大明茶场二百七十二处,盐场五十四处,共需要官员一千二百四十人,书吏七千余人……”
大明一千六百余县,按照顾秉谦的话,每个县最少新添十名官员,合计一万六千人。
要知道这数量已经不少了,大明在洪武时期,全国文武官员也不过二万七八千人。
之后虽然逐渐增加,但到正德年间,文官数量也不过二万,而武官八万左右。
到了眼下,大明的文官数量不过三万八,武官则是由于朱由检废除卫所制而数量减少,只有不到二万五千人。
如果一口气增加这一万六千名官员,外加需要发放俸禄的三万多书吏,以及近四十万的衙役、兵马司,那么大明的财政能否支撑,这点顾秉谦也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那又如何?他要保住的是他的位置,至于国库的问题,自然会有户部尚书去解决。
“裁撤书吏的事情,你认为难度在于哪里?”
朱由检看着顾秉谦,想从他口中知道一些这个时代士大夫对于胥吏的看法。
大明两百多万胥吏,必须有一个好的方法把他们裁撤后利用才行。
“胥吏之事,这……下官不知道该不该说。”
顾秉谦犹犹豫豫,看的朱由检眉头一皱:“说”
“州府县衙二百余万胥吏,自洪武朝开始变一直延续,要动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顾秉谦看着朱由检的脸色解释道:
“二百余年的时间,他们大多早就成了地方上的豪强,与各党串通一气,联合商贾。”
“殿下要动他们,他们明面上自然是不敢和殿下作对,但私底下就难说了。”
“殿下就算想换,又能换多少胥吏呢?”
“他们经营官学,而官学之中,自弘治年间开始,便大多都是吏家子弟。”
“殿下就算清理了这批胥吏,再招募胥吏,也还得用他们。”
“我大明士子虽多,但没有吏家背景的却少之又少,更何况即便没有吏家的背景,也有地方宗族、士绅豪强的背景。”
“你的意思是不能动?”朱由检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高兴。
“自然是可以动,但最好是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中让他们逐年消失……”顾秉谦连忙解释。
“正如今年,恩科之后,三万多书吏下放,这么多人如果丢到一个地方,足以经营一省之地。”
“按照殿下在燕山的布置,最多七年,天下胥吏皆可更换。”
“不过,殿下还需要防备吏家和地方好像拉拢这些燕山出身的学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