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当一家四口吃饱,张嫣用贡茶漱口之后,也对着朱由校说道:
“万岁、眼下五叔叔已经虚十七,按照惯例,似乎可以寻亲事了。”
“嗯……倒也是……”朱由校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不过又笑道:
“只是以弟弟的样貌功绩,怕是没有几家女子能配得上他。”
“确实是这样……”张嫣眉间带着一丝忧愁,显然也是觉得以朱由检的模样和本钱,还有哪些功绩来说,大明真的找不到几个女子可以配对他。
尽管从朱棣之后,大明宗室,大多都是从平民胥吏之中选秀,但发展到了后期之后,一些小官员的子女也会被加入选秀之中。
朱由检的本钱和性格,注定了不管找什么女人都会和他没有太多话题。
别的不说、许多宗室子弟,像朱由检那么大的时候,早就开始和一些伴读的侍女勾勾搭搭了。
他倒好、每日不是处理军报,就是前往军备院,或者去燕山。
眼下等冬雪消融,他还要带兵出征,进行第二次扫北之役。
不管怎么看,朱由检都不像那种安份的人。
作为皇嫂和皇后的张嫣,没少为朱由检的婚事头疼。
当然、他更头疼的,还有朱由校和朱由检的关系。
张嫣不是小门小户走出来的,她小的时候就熟读史书,自然知道眼下朱由校和朱由检的关系有多么尴尬。
他们俩像极了北周宇文邕和宇文宪两兄弟,尽管关系一直很好,但谁也不知道,随着二人的年纪增长,两人还会不会一直和睦下去。
或者说、就算他们和睦下去,但下一代呢……
想到这里、张嫣看了一眼朱慈燃。
望着坐在椅子上晃腿的朱慈燃,张嫣心底充满了不安感。
她在不安,而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魏忠贤忐忑的站在原地,而这时门口的太监也唱声道:
“奉圣夫人求见……”
“传!”朱由校听到是客氏来了,当即让人通传。
通传之下,很快客氏也走进了养心殿内,并对朱由校作揖道:
“万岁……”
“客巴巴来晚了,我和宝珠已经用过膳了。”朱由校笑着回应客氏,而客氏却在闻言后当即低头垂泪道:
“万岁、奴婢这次来,不是为了吃东西的,而是向万岁来哭诉……”
“嗯?”听到这话的朱由校皱眉,而客氏则是啜泣道:
“万岁赏赐的盐引眼下被作废,奴婢知道殿下是为了朝廷,为了万岁,但这盐引被作废后,奴婢的岁俸便只有三百石了。”
“这用度在宫中不足,因此想请万岁批准奴婢回乡。”
“……”客氏的一席话,让整个养心殿安静了下来,而朱由校也皱着眉说道:
“岁俸不足,加便是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魏忠贤:“加客巴巴岁俸两千石。”
“万岁……”魏忠贤一脸为难,躬下身子俯身对朱由校说道:
“万岁、盐引被作废后,银子都去了户部,齐王殿下又拨了不少银子出去,眼下内帑只有不到十七万两了。”
“算上二十四衙门的开销,这点银子顶多撑到下个月去……”
一个月用十七万两,魏忠贤这话倒是听得有些骇人,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这其实是事实。
皇宫里的皇城三卫、大汉将军,还有净军,上万宫女太监,这些人都需要内帑发放俸禄。
仅仅俸禄来说这些人就要支出近七十万两,而大明几代皇帝的妃嫔和后宫,又要支出三十余万两。
如果再加上他们的吃喝,皇宫每年的用度最少二百万两银子。
本来御马监脱离内帑后,内帑岁入就在四百万上下。
今岁朱由校又调了不少银子支援外廷,这就导致了内帑顶多撑到下个月了。
“这……”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皱了皱眉头,随后想了想后才道:
“你亲自去齐王府,请弟弟拨些银子过来。”
“奴婢领命……”听到这话,魏忠贤当即应下,随后假装忧愁的走出养心殿。
只是在他走出后,他当即收起了忧愁的模样,随后王体乾也跟了上来。
“如何?”王体乾上前询问,而魏忠贤则是微微点头,带着王体乾向着乾清宫门走去。
直到走出乾清宫门,魏忠贤才开口道:
“这两淮的盐商,使一些银子就想让咱家帮他们去得罪齐王,真是异想天开。”
“只是我们也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如果被齐王和万岁知道,恐怕你我性命难保。”王体乾紧跟着回话,而魏忠贤一听,当即阴冷道:
“些许商贾,还妄图威胁咱家,咱家这就要了他们的命!”
“倒是南京的几位勋臣挡在了中间,有些难办。”
“不过如果借了殿下的势,想解决他们倒也没有那么难……”
魏忠贤眯了眯眼,随后对王体乾说道:“你让我做的,我可都做了,要是没有好的主意,那你……”
“放心,这办法简单。”王体乾连忙说道:
“趁着内帑银钱不够,趁机伪造一批南边的亏空就行。”
“去了齐王府,你我二人当着齐王的面把亏空的事情说出来,再请你侄子魏良卿去查桉,趁机把两淮盐商和勋臣解决,自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是担心殿下机敏,看出你我的意图。”
王体乾说到最后有些担心,而魏忠贤也是如此。
他们两人贪污的内帑银不在少数,加上每年吃盐商的孝敬,如果这些事情被捅出来,两人就是九个脑袋都不够搬。
刚好两淮盐商又在给崔呈秀施压,因此这样的施压最终点燃了魏忠贤的想法。
既然盐政都被朱由检给收了去,那这群盐商也没有用了。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商贾就是韭菜,割一波就好了……
问题是、现在外廷一切基本上都是朱由检在做出,所以魏忠贤得找到一个机会,一个去见朱由检,并且从他手上拿到地方官员的处置权。
也正因如此,他才安排了客氏哭诉,并把内帑银不足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没了银子,皇宫就运转不开了,而除了内帑,其他地方都在朱由检手上攥着。
因此、皇帝只有让人去见朱由检,而这个人选自然就落到魏忠贤头上了。
只要人选落到他头上,他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见朱由检了。
至于为什么不偷偷的去见?魏忠贤又不是傻子。
他是皇帝的狗,自家的狗去别家串门,还想给别家当狗,哪个狗主人都忍不了。
因此、这个光明正大找朱由检,还能对朱由检献媚的机会就在魏忠贤和王体乾的绸缪下出来了。
二人走到了东华门,魏忠贤光明正大的上车,让人驱车前往齐王府,而王体乾则是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转身也离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不到,魏忠贤到来的消息,在层层通传下,传到了朱由检的耳中。
刚处理完大量准备休息的朱由检也没有想太多,就宣魏忠贤来了书房。
“殿下……”
当魏忠贤来到书房的时候,朱由检正端着一杯贡茶抿了一口,难得放松了一下。
“哥哥有什么安排吗?”
朱由检闭着眼睛询问,只因为这段时间朱由校经常会和朱由检一起去南苑纵马射箭。
“这、实际上是内帑不足,万岁想请殿下拨些银子驰援内帑。”
“嗯……多少?”朱由检闻声眉头一皱,他本以为魏忠贤是来通知什么的,没想到却是为了银子。
“内帑银子经过调拨,眼下只有一月所用不足了,若是要撑到九月,最少还需要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魏忠贤一开口,朱由检就有些坐不住了。
别说御马监、眼下就是把户部拉上,他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一眼魏忠贤,只觉得这厮估计吃了不少银子,不然内帑不会亏空的这么快。
魏忠贤被朱由检一撇,也是吓得两腿发软,因此连忙道:
“这银子殿下只需要出六十万两,剩余的可以请杨寰、魏良卿几位同知前往江南,查询近年来内帑金花银为何越来越少的原因,并追回金花银……”
“……”朱由检本能的感觉魏忠贤所图不是金花银,但他以为这些是朱由校安排的,所以也不好驳回。
他只能微微颔首,随后道:
“既然是哥哥安排的,你去做便是,崔应元他们全听你的调遣。”
“至于内帑的六十万两银子,二月初一我会让化淳送往内帑的。”
“谢殿下……”魏忠贤连忙跪下感谢,而朱由检也摆手道:“没事就出去吧。”
“叨扰殿下了……”魏忠贤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因此生怕朱由检后悔,在行礼之后就连忙快走出了齐王府。
只是在他退出书房的那一刻,朱由检就对门口的锦衣卫千户说道:
“传陆文昭、李若琏、崔应元来。”
“是!”千户应下,随后派人去通传陆文昭三人去了。
倒是在他也走后,朱由检低头沉思,总感觉魏忠贤这厮不是单纯的追查什么缺额的金花银。
就他那贪钱的样子,恐怕内帑的亏空和所谓的金花银没有关系,而是和他这个老阉货有关系。
想到这里、朱由检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贪点好,你不贪、又怎么把黑锅都背你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