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懂什么是银行,因此不知道怎么兑换自家丈夫、父亲的抚恤银和赏银。
当然,朱辅炬也不懂,但他正好要兑换赏银,然后休息几天就前往宁夏,因此当张李氏母子二人找上门后,他也乐于驾着马车带二人来到了这西北第一城的西安城。
和京城还有绝对多数重城一样,西安城也是有两个县组成的,一个是长安县、一个是万年县。
不过从唐朝开始,万年县被改名为咸宁县,之后宋元明三朝都继承了地名,也没有再改回去。
朱辅炬在军中看过关于西安府的书,所以此刻的他看着银行招牌的“大明长安支行”几个字,不免有些有些唏嘘。
“走吧。”
看了看造型迥异的银行,朱辅炬对张李氏母子交代了一声,然后就带着他们走进了银行。
银行之中没有什么人,因为还不对百姓开放,因此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在朝廷里面挂了职的。
所以,当朱辅炬一出现,一个坐在门口的从九品官员立马上前作揖道:
“敢问……”
“宁夏营军需官朱辅炬,此次前来是兑换赏银的。”
朱辅炬没有客套,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五军都督府的擢升文书。
“将军这边请……”
见到来人是正八品的军需官,这名官员也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朱辅炬等人赶赴一个玻璃窗台。
老实说,这是朱辅炬等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块,也是这么清晰的透明玻璃。
“兑换赏银的。”
他们在打量着“昂贵”的玻璃,而那名官员也和柜台后面的一名次九品官员交代了起来。
等交代结束,这名官员才转身笑着询问道:“敢问将军,可有入伍铁牌和赏银铁卷?”
“有,不过我们要兑换两个人的,这是我同袍的遗孀,她也要兑换赏银和抚恤银。”朱辅炬解释着,同时张李氏也把自家亡夫的入伍铁牌和赏银铁卷,以及官府发的阵亡文书拿了出来。
朱辅炬接过,连带着把自己的东西一起递了过去,而那名官员也把东西检查了一下。
入伍铁牌很容易仿制,但是拥有简单变色油墨的阵亡文书,以及用液压机压出来的赏银铁卷,这是这个时代无论如何都仿制不了的东西。
因此,简单的看了看后,这名官员便把东西推入了柜台,由柜台内的次九品官员再度检查,随后这名次九品官员才起身走向了后方的铁门。
朱辅炬看着对方,而从九品官员也笑着解释道:
“没有什么问题,他已经去点数了。”
“嗯……”朱辅炬觉得这种异于钱庄的模式很新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推广。
不过不等他想清楚,便见到那次九品的书吏和另一个人,两人抬着一个大木箱从铁门中走出,并将木箱摆在了柜台的椅子下面。
接着,这名官员开始拿出大钳子和钱秤,随后抬头询问道:
“敢问将军,要一两的散银,还是十两,一百两都行?”
“我要一百两的,他们就给一两的吧。”
朱辅炬考虑了一下自己要去军营,买卖也是比较透明的,因此拿一百两的倒没有什么。
不过比其他,张李氏这种家里没有了顶梁柱的妇道人家出门带着十两和一百两银子,未免有些太过招摇。
“好,请大人稍等。”
次九品官员闻言,便和另一名次九品官员一起开始剪银子。
朱辅炬的赏银很快到手,三个一百两的银元宝加上五个十两的银元宝,最后加上七个一两银子的碎银,他的三百五十七两斩首赏银就到手了。
明代一斤十六两,因此这三百五十七两银子,实际上二十二斤有余。
“大人可以秤一秤。”从九品的官员从自己的位置上拿来了一个钱秤,朱辅炬见状也自己动手称了起来。
重量没有问题,朱辅炬点了点头就准备装在布袋里带走,但让他意外的是,银行已经为他准备了装银子的物件。
一个朴实的木匣子,银子装在里面,那沉甸甸的感觉,让朱辅炬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似乎四周总有人要抢他的银子一般。
不过不等他的这种感觉消息,张李氏的银子也开始一点点的被裁减出来。
由于张李氏的亡夫是小旗官,分的赏银自然要比朱辅炬这种在北山血战时还是普通士卒的人要多,加上那一百两的抚恤银,很快碎银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柜台里的两人忙活了半天,虎口都发酸了,最后才在两刻钟左右将所有银子裁减好。
“一共是四百六十两的赏银,加一百两的抚恤银,合计五百六十两。”
“五百六十两?!”听到亡夫给自己留下了那么多银子,张李氏有些愣住了。
五百六十两听着不多,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
这笔银子如果都拿去京城,那完全可以在皇城内买一处占地一亩的院子,或者在西安城内买十几间铺面。
仅是收租,李张氏每年就能收接近二十两银子的租金,只需二十来年就能收回成本不说,单单后续的租金都能让他们母子四人这辈子过得十分滋润。
对于曾经和丈夫给地主当一年佃户,才顶多收入三四两银子的张李氏来说,这笔银子是她和她的亡夫两辈子才能赚到的巨款。
以往张李氏不是没有收到自家亡夫让人寄来的赏银,但平日里顶多也就每年寄个六七两,只有第二次北伐和第三次北伐的时候寄来了几十两。
像这种一笔五百多两的银子,她这辈子都没有收过。
望着这笔银子,张李氏不免红了眼眶。
“没有什么问题。”朱辅炬帮忙称了一下重量,确定没有问题后,将这三十五斤的银子放到了一个木箱里。
对于常年背负五六十斤甲胄的朱辅炬来说,两箱加起来五十七斤的银子算不了什么,口头感谢了银行的官员后,他便带着红了眼眶的张李氏走出了银行。
门口的马车被银行门口的兵马司士卒看护着,朱辅炬走出来后,将马车的盖板拉开,将两箱银子放在了车里,随后一手扶着盖板,一边询问道:
“可还有要置办的东西?”
“不用了,镇上的皇店都能买到,真的谢谢朱将军了。”张李氏不好意思再麻烦朱辅炬。
朱辅炬见状也点了点头,然后交代道:“这笔银子太多,你们家中现在又有三十几亩地。”
“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终归是种不过来的,在镇上少不得会被人欺负。”
“要不干脆在西安城里买些铺面,把铺面出租,靠着租金养活自己算了。”
朱辅炬的这话,放在后世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攻劾,但在这个时代却无比正常。
古代可不民风淳朴,吃绝户是小事,有的人连活户都吃。
一些懒汉半夜爬寡妇墙,侮辱寡妇后强行在一起的事情可不少见。
正常情况下因为害怕被说不守妇道,寡妇只能和懒汉在一起,而懒汉就这样得了寡妇的家产。
如果说张李氏的三个孩子都十五六岁了,那朱辅炬倒是会劝他在镇上住,但她的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二三岁,怕不是一些懒汉的对手。
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朱辅炬还是觉得把田地租给其它人耕种,拿着赏银在西安城里买个院子,购置几个铺面比较好。
张李氏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突然手握五百多两的巨款,确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朱辅炬算是她认识的唯一一个官员,并且还是正八品的军官,想来见识要比她这种百姓多,因此听了他的话后,张李氏便点了点头。
“劳烦朱将军了,我母子不知怎么报答您……”
张李氏表示感谢,但朱辅炬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套。
望着已经同意的张李氏,朱辅炬便带着他们找到了西安府长安县的皇店。
皇店不仅仅是百货超市,实际上也承接了以前御马监的牙行、金银铺面等铺面和业务。
得知朱辅炬是正八品的军需官,长安县皇店的官员也连忙为他物色铺面和宅院。
对于西安城,朱辅炬可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毕竟当年他每年都要和父亲来西安给王府送粮食。
只不过当年是佃户的身份,现在却成了有官身的人,一时间有些感慨。
不过说来,由于诸藩的迁移,加上西安的扩建,因此西安城内多了许多宅院府邸。
曾经的西安旧城之中有一个秦王府和八个郡王府,随着他们的搬走,王府被用作官府办公的地方,而官府原来的一些院落则是被挂牌出售。
张李氏瞧上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八屋宅子,皇店牙行的售价是八十五两,经过朱辅炬的讨价还价,最后以八十两成交。
为了方便收租,朱辅炬在长安县的西市替张李氏买了一连排的十个铺面,每个铺面三十两银子,合计花了三百两。
这些个铺面目前没有什么人租售,主要是因为朝廷迁移了陕西的人口,西安四周又是刚刚分了土地的饥民所至。
朱辅炬估计随着后续饥民安稳下来,铺面终归会有人租下来,届时这十个铺面每年能给张李氏带来二十两的租金收入。
忙到这里,朱辅炬带着张李氏买了宅院的家具,又以月钱五百文的价格请了一个老妈子帮忙烧火煮饭。
这些弄完,他也就停下了买东西的步伐,将剩下的一百八十两银子收了起来。
“我先送你们回家,然后过几日租一些马车帮你们搬家,再敲定田地租给别人的事情。”
“嫂子可以放心,有我在,镇上的懒汉厮混不敢骚扰你们。”
朱辅炬帮人帮到底,准备把张李氏的事情弄完再离开,而张李氏也没有什么可报答的。
他倒是想让自家三个孩子认朱辅炬为义父,但两者年纪差距不大,加上朱辅炬还没有婚娶,因此只能作罢。
随着西安鼓楼的声音作响,朱辅炬掐着时间带着他们乘坐马车走出了这西北繁华之地的西安城。
走前,张李氏看了看那宽大的西安城,或许她下半辈子,就要生活在这座城池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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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