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齐王府内,随着齐王妃袁禧嫔和平妃周素洁怀孕的消息被王肯堂和吴有性说出来,这个消息几乎如一阵风般,吹向了四周。
最先得到消息的便是后宫的女官们,其次是锦衣卫,东厂、西厂。
这三个衙门得了消息,也就代表消息拦不住了。
朱由检没有下令拦住消息,因为他知道拦不住。
因此,当第二天一早的宵禁解除,整个京城,尤其以官吏坊为主的大批燕山官员开始张灯结彩,点燃鞭炮。
不仅仅是官吏坊,便是五军都督府都跟着点燃了鞭炮。
两者的举动,很快就让消息传遍了京城。
只是一天的事件,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便是平头百姓,贩夫走卒都知道了齐王府有喜的消息。
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思和想法,只觉得齐王这样的“贤王”有喜,理应庆贺,因此一些有点闲钱的百姓也纷纷买了鞭炮点燃。
一时间,整个京城飘满了火药的硫磺味,虽然不如正旦新春热闹,但也不输重阳等节日了。
或许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朝廷和齐王的感激,但是在有心人看来,这便是朱由检深得民心的表现之一。
“齐王的权势未免太大了,唐太宗曾言‘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眼下民心似乎都在齐王这边。”
“不止是民心,你看看官吏坊和五军都督府,他们这么明目张胆,也太……”
“好了!”
百王坊内,尚在唐王府里的朱器墭、朱聿键等人得知了齐王府有喜的消息,年纪稍长的朱聿鏼和朱聿鐭开始谈论起了朱由检,但最后被朱聿键制止了。
唐王府的承运殿内,唐王世子朱器墭坐在主位,朱聿键坐在次主位,其余四子坐在下首。
如此不难看出,在唐王府内,朱聿键的地位和朱器墭是持平的。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朱器墭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是感到了欣慰。
他的身体实际上还可以,但由于被父亲朱硕熿软禁,缺乏运动,因此不免有些气色不行。
好在朱硕熿和朱器圩前往了印度厮当就藩,因此京城的唐王府说白了也就是他说的算。
能自己做主后,朱器墭也重新拾取了曾经的游猎、骑马等爱好,不过他和福王朱常洵不同,他的游猎是真正的自己面对猎物,不用护卫帮忙围困猎物。
人言有其父必有其子,而有其子必有其父。
朱聿键在历史上能崭露头角,也离不开朱器墭的培养。
因此,朱器墭自己的品行和能力不用多说,甚至他的性格也是直来直往,嫉恶如仇的类型。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朱硕熿那里不讨喜。
历史上的朱聿键和他一样,性子直,嫉恶如仇,但坏处是政治智商不够。
不过,这一世的经历和燕山兵家学府的学习,让朱聿键进步了很多。
不说别的,就眼下的局势,他很担心朱由检答应自己的那些事情是否能实现。
因此,当喝止了弟弟们的交谈后,他也带着忧虑转头看向朱器墭:
“爹,虽说齐王权势滔天,并且言语间一心想要前往齐国,也答应了我唐国,日后会与我唐国联盟,但就眼下这局势来看,未免生变,我们还是不要投入太多资源前往利未亚。”
“可以等第二次下西洋的船队返回后,再根据船上的书吏反馈,继而决定是否就藩当地。”
“如果利未亚西部的情况确实如齐王所说的一样,那可以选一人带一哨兵马,先行一步前往仙多默岛。”
“之后,弟弟们再一营一营的带兵马和百姓迁移,等到局势稳定,您再前往,小子殿后。”
朱聿键的话让朱器墭不断颔首,朱聿鏼等人也跟着点头,并且在点头后,二十七岁的朱聿鏼也主动开口道:
“爹是千金之躯,兄长又要为我唐国坐镇京城,我是二子,那就由我带一哨兵马和百余名工匠前往。”
“只要齐王售出步铳、甲胄和火药、火炮,一哨兵马足以横击上万土寇。”
朱聿鏼艺高人胆大,他倒是不害怕染上疟疾什么的,因为朱由检早就撰写过预防瘟疫、疟疾的书籍,只要他们小心,也不会那么倒霉。
“好!”朱聿键倒也没有矫情,毕竟他知道唐国没有太多选择,就藩利未亚是无奈之举,况且两边有吉国和淮国为邻。
“我去试试,或许可以说服吉藩和淮藩与我们一同登陆仙多默岛,共同开发之后,三国互相扶持,立足与利未亚以西。”
朱聿键不准备单打独斗,他还是准备施行在印度厮当时的策略,即拉拢诸藩,对抗土人和土寇。
不过,在印度厮当的时候,他们的目标是金银,现在变成了土地。
土地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嫌多,但朱由检已经给三国画好了土地和边界,以他们三藩的力量,恐怕一百年以后都不可能把朱由检划给他们的土地吃透,自然也就没有了冲突。
三藩的领地上,各自都有铁矿、金矿和银矿,都可以用金银来和大明贸易,移民。
在朱聿键看来,淮藩的朱常清和吉藩的朱由栋都是藩王之中的果敢派,也有自己的远见,想来不会因为几百年后的纠纷来纠缠一些蝇头小利。
联合吉藩和淮藩,朱聿键有十足的把握,他目前唯一的不安,还是在朱由检的齐国身上。
如果朱由检的就藩不能继续下去,齐国不就藩,那三国的粮食恐怕就得受制于南昆仑监察使司了。
两位妃嫔的怀孕,如果生的是郡主还好,如果生的是郡王,那就很糟糕了……
就目前而言,朱聿键觉得朱由检还是想要就藩的,但如果未来的小齐王自小在大明长大,那小齐王愿不愿意抛弃繁华的大明,投向“穷乡僻壤”的齐国?
如果他不想,那五军都督府里的一群二代、三代子弟,可就有了扶持的对象了。
“好!”
当朱聿键还在琢磨的时候,官吏坊的酒肆内,一群燕山派的官员几乎坐满了所有位置,许多人因为没有位置,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台阶上和楼梯上,但即便如此,这样的寒酸模样也挡不住他们心里的高兴。
酒肆里,推杯换盏的声音不断响起,有的人高兴击鼓,有的人清唱汉赋。
这一场景,比当年太子朱慈燃出生时还要热闹。
不过,与官吏坊酒肆之中的热闹不同,官吏坊旁边长宁坊的成德府上十分平静。
与燕山派大多官员的高兴不同,今日的成德请了一天休沐的假,而他刚刚洗完澡,在等头发自然变干的同时,他也开始舞弄起了笔墨。
【积微致着】
“裱起来,挂在书房。”
四个字写完,成德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对旁边的成府掌事交代。
之后,他走出了书房,在书房门口那十来平的小花园里渡步。
明明是冬季,花园之中只有积雪,没有鸟语花香,但这却并不妨碍成德渡步。
这并不是高兴,相反,面对朱由检即将有子嗣,成德只感到了忧虑。
他好不容易稳住的燕山局势,很有可能会因为齐王府后宫里的那两位而重新动荡。
如果那两位生下的都是郡主还好,可如果有一位生下郡王,并且被立为世子,那就有些麻烦了。
被自己安抚下去的一部分人,面对一位有着齐王血脉的郡王,没有人能保证这群人不会去扶持这位郡王。
比起大人,小孩子要更容易蛊惑,更容易控制。
即便是朱元璋教导多年的朱允炆都能被一群腐儒忽悠成了半个瘸子,更别提洗脑能力比儒家更强的燕山派了。
就算郡王没有心思,谁又能保证王妃和平妃会没有心思呢?
试问天下任何一个母亲,如果能让自己儿子富贵一生,成为天下共主,又有哪一个母亲能拒绝?
成德的焦虑源于这里,他不想让燕山派中的部份蠢材破坏自己的计划,并且他也知道,如果谁动了这个心思,恐怕又是一场大案。
这一刻,成德不免庆幸了起来。
“伯玉……还好你已经去齐国了,不然……眼下你恐怕已经要在酒肆与他们辩论了……”
想起了已经被派往齐国的金铉,成德有些庆幸,同时也有几分向往。
有些时候,他也想放下大明这边的一切,奔向齐国,去看看齐王准备怎么建设齐国。
到底是按照燕山书本上的均贫富,还是又是一个“大明朝”。
只是每当这种念头出现的时候,成德就会将这份念头按下去,因为在他看来,齐国即便能实现均贫富,也只是小部分人的均贫富罢了。
他要做的是让大明的百姓均贫富,但他清楚,他没有这份能力,所以他想让朱由检留下来。
如果是他的话,兴许能成……
“京城的那批人很高兴吧……”
在成德看向齐王府的时候,房山暖阁之中,朱由校正拿着一根木棍扒拉眼前的碳火。
火光若隐若现,将他的脸照的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只不过不管火光如何,他的双目始终保持明亮。
“回万岁,比太子出生时……还要热闹……”
朱由校的背后,刘若愚跪在暖阁的金砖上,低着头,佝偻着背回答。
偌大的暖阁,此刻只有刘若愚和朱由校两人,其它人都被赶了出去,包括平日里被朱由校亲切称呼为“大伴”的魏忠贤。
空旷的暖阁配合上阴沉的腊月寒空,似乎天地间都只有了灰白色。
“噔……”
许久过后,朱由校将手中的木棍放在了一旁,碳火也稳定的焚烧了起来。
这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被不断放大,刘若愚心头压抑,而朱由校则是伸出手烤了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