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对京城百姓的期望很高,说到底还是因为京城人口太多,并且经济比大部分城池好多了。
五百万两的兑换额,平摊下来也就是每个百姓兑换四两多银子罢了,如果把官员商贾算进去,每个百姓甚至只需要兑换二两银子。
这对于日工价最低十五文的京城来说,并不算多。
不过,朱由检比较关心的是天下,毕竟只有百姓肯用新币,才能齐民编户来发放存折。
“应该不少于三千万两……”
董应举年纪最大,至今已经七十五岁,督管盐茶矿三司,他对大明的经济是最熟悉的,也知道新币不同于以前的钱币,不仅仅方便交易,成色也是极好。
江南的士绅商贾们不可能会因为抵制新政而抵制新币,这属于和自己过不去。
只要江南的士绅商贾愿意兑换新币,那新币推向民间的第一天要兑换三千万两面额的钱币并不难。
董应举所说的一切被毕自严和李长庚所认可,二人纷纷点头承认,但朱由检却皱眉道:
“按照你们所说的话,那金融司的存银,恐怕也不过就是几日时间就会被兑完。”
“回殿下,应该是如此。”主管金融司的李长庚颔首附和,同时也安慰道:
“不过请殿下放心,铸币厂如今每日铸币五千万枚,如果新币效果好,那可以先推行银币。”
李长庚建议推行银币是因为民间流通的铜钱很多,但银子却很少。
用银币把潜在的银子回收,然后可以获利一分银,也就是兑换出一千万两银子,朝廷就能赚十万两。
相比铜币,银币才是金融司回本的关键。
而且,哪怕铸造一百文的银币小平钱,那铸币厂每日也能铸出面额五百万两的银币。
天下对新币的需求虽然大,但每个月一亿五千万两银子的兑换规模还是无法达到的。
只不过这么一来,铜币的回收和铸造就要耽搁了。
“不用,天启通宝的事情可以慢慢来,我让你们来,除了说这件事,还有就是关于齐民编户和存折的事情。”
朱由检没有认可李长庚的话,毕竟第四版蒸汽机弄出来的货币想要彷制,那难度是很大的,真有能彷制的人,朱由检怕是要把对方拉来管理铸币厂了。
他比较在意的,还是地方上的齐民编户和存折的事情。
“目前银行发出的存折有多少份,又有多少人在存折里存了银子?”
朱由检向李长庚询问,毕自严和董应举也跟着看向了他,对此李长庚则是不慌不忙的回应:
“大约十二万份,存银约六百九十万两左右,基本都是官员和五军都督府将领、士卒的存银,百姓的百不存一。”
尽管钱庄很早就出现,不过对于大明的银行,百姓的接受能力还没有那么强。
况且,银行的存折比较繁琐,这也是推广速度快不起来的原因。
不过,想必今天过去后,向银行存银的百姓会越来越多。
“银行该扩张还是扩张,国朝两千八百余县,三万多集镇,最少得保证得在集镇上见到银行才行。”
朱由检向李长庚提出了要求,他也欣然作揖接受。
见状,他继续说道:“齐民编户的事情,自新政推行以来已经九个月,查出的人口近三百万,这速度还是太慢。”
“这个月的恩科报名人数有近四十万人,吏部给出的名额是四万人。”
“户部这边把新政推行不力的官员列出个名录,让吏部通知当地官员,如果后续不见进展,那元宵过后该降职的降职,该提拔的提拔。”
“国朝的官员数量,维持在八十万就足够了。”
朱由检对地方官员的要求很高,如果不能推行新政,那就提早滚蛋。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这群和士绅勾结的家伙回头,哪怕他肯等,老天也不肯。
想到这里,朱由检放下了快子,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毕自严三人都知道他要说些重要的事情。
“今年的秋收,户部在地方的储粮是多少?遭受旱情的地方有哪些,百姓有多少?迁移的百姓又有多少?”
朱由检不断询问,每个问题都让毕自严心情沉重。
他整理了一番心情,然后才沉重的抬手作揖:“今岁秋收,户部在地方常平仓的储粮加上去年的陈粮,合计是三千七百余万石。”
“遭受旱情的地方还是山西、陕西、湖广、南直隶、浙江、江西几省,受到波及的百姓大概有两千万人左右,不过南边的百姓手里有些存粮,加上今年蠲免,撑到明年秋收不成问题。”
“至于迁移的百姓,南直隶和浙江、江西迁往交趾、旧港的百姓合计五十九万有余。”
“湖广迁往麓川的百姓,三十二万有余。”
“山西迁往关外的百姓,约六十万有余。”
当大明不在平抑粮价后,百姓自发迁移的数量在不断上涨,毕竟六七百文一石的粮价,确实让许多百姓吃不饱饭。
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把田地卖给官府,然后拿着粮票迁移。
九个月的时间,领了粮票迁移的人接近一百五十万人,不过等他们抵达迁移的地方,估计是四五个月后了。
麓川和旧港、交趾的熟地很多,但也禁不住这么多人迁移。
按照百姓的数量,大明得拿出最少两千万亩熟地才能安置他们,因此熟地是否足够,是朱由检担心的事情。
为此,他看向了毕自严:“各省的熟地还足够吗?”
“旧港和交趾、麓川三省今年利用劳改工开垦出三百余万亩熟地,加上去年开垦的二百余万亩熟地,以及麓川存在官府手中的上千万亩熟地,今年移民的熟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都能发放下去。”
“至于要迁移关外三省的六十余万山西百姓,朝廷的承诺的发生地和耕牛、机械。”
“官场那边今年可以出二十万头耕牛和四十万匹挽马,关外也不成问题。”
“就是粮食这点有些困难,关外不比南边,南边的熟地多,关外熟地少,所以平添六十余万百姓后,得从其它地方调粮发给他们。”
“下官算过,从瀛洲调五百万石粮,连续四年,应该就能把这些人手中的粮票兑够。”
毕自严说出了移民的后续问题,不过这在朱由检看来不是问题。
走海路把瀛洲粮食运到东北,总比走陆路运到山西要好得多,单单路上的损耗都能减少许多。
“山西百姓还有多少?”朱由检询问毕自严,毕自严闻言也作揖回应:“约七百万。”
“七百万……”听着还有七百万人的山西人口,朱由检连连皱眉,但很快他也舒展了眉头。
就今年的举措来看,只要朝廷不平抑粮价,那当地的百姓自然会承受不了高粮价而迁移。
山西的旱情还有十一年的时间,别说十一年,就算再来三年,山西的百姓也会受不住压力而迁移大半。
朱由检让工部测算过,山西的水浇田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万亩,剩下的两千七百多万亩都是旱地。
今年因为山西南部没有干旱,所以百姓们都觉得日子会变好,但实际上从明年开始,山西的旱情会一年胜过一年。
一千五百万亩水浇地,在粮食产量受小冰河寒冷的而减产的影响下,顶多就能养活四百来万人。
也就是说,在大部分旱地没有办法耕种的情况下,山西的百姓即便可以耕种少部分旱地,但人口还是不可能超过五百万。
“最少还有二百万人要迁移关外……”
朱由检默默算了一笔账,随后他看向了毕自严:“如果河南、山东、北直隶遭遇大旱,那当地能养活当地的百姓吗?”
“这……”毕自严愣了一下,有些语塞,毕竟不知道旱情的情况下,他自己也推算不出来。
“殿下,不知道旱情规模的情况下,这很难推算。”
“不过,山东田地大部分都是水田,即便全省大旱,依托山泉河流,恐怕也能有大半田地可以耕种,养活七百余万人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河南和北直隶,应该也不成问题,受灾的人不会太多,仅瀛洲一省,应该就能供应粮食缺口。”
毕自严的回答让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到底朱由检为这场大旱准备太多了,尤其是在迁移人口这块。
天启元年,河南、山西、陕西、河西、山东、北直隶这一京五省的耕地是两亿二千多万亩,人口实际应该接近五千万人。
经过几轮的迁移,这一京五省的耕地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人口却下降到了三千六百余万。
虽说接下来北方几乎年年大旱,但依仗渭河、泾河、黄河、以及一些径流量较大的河流,这三千六百余万百姓即便无法全部养活,但只要迁移得当,那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北方的粮食问题,可以靠瀛洲和东北四省来弥补,现在的问题主要还是在南方。
南方的粮食问题想要解决,只能加快蒸汽机船的研发,大批量投入使用,将旧港到江南的航期从三个月缩短到一个月。
只要能做到这点,那旧港和交趾的粮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送往江南。
但即便如此,江南的百姓想要吃饱,还是得看大明如何调控。
迁移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朱由检要抓住这个机会,一口气把人口稠密的江南给迁出大量人口。
齐国、旧港、交趾、诸藩、麓川、南州……
江南的人口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涌向这些地方,大明在这些地方都会彻底站稳脚跟。
拆分江南不太现实,不管怎么拆分,人口在哪里放着,一个南直隶人口等同三四个省,除非把南直隶拆成三四个,不然这是无用功。
倒是迁移人口显得一劳永逸,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一个地方的人口只要降低,那经济和政治话语权就会降低。
既然江南的人口多,那就由它们来为大明的疆域做些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