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省份的真实情况,对于朱由检治理大明有着很大的帮助。
倒是四川、云南,广西、广东、福建等六省,朱由检有自信他们是过的很滋润的几个省份,因为耕地数量和人口数量摆在那里。
剩下的浙江、南直隶、山东,朱由检则是想借助朱慈燃的眼睛,看一看当地的人口、人文情况。
当然、这一次是借朱慈燃的眼睛来看,下一次就是朱由检自己去看了。
这次朱由检给朱慈燃放了十个月的假,因为按照路线和必须要去的府县,他最少要走两万六千里。
虽然这一路可以乘坐火车,也可以选择骑他自己发明的旅游车,但算下来还是每天需要赶八十余里路。
这如果放在二十年前,肯定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在眼下各省省道、府道串联的情况下,对于朱慈燃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
他不仅不觉得困难,还兴致勃勃的在第一天就完成了从京城到居庸关的路程。
他按照朱由检说的,一笔一画的用文字将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
由于旁边有着徐霞客这个写了三十几年游记的人存在,朱慈燃的游记在语句和流畅度上,都和明代的通俗差不多。
徐霞客和朱慈燃两人虽然一同环游,但记载的内容并不一样。
朱慈燃的游记,主要是记载了地方人文,并且着重记载了地方上县城的民生和农村的民生有什么不同。
徐霞客的游记则是更加丰富,不仅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做了详细记录,还对手工业矿业、农业、交通运输,商业贸易、城镇聚落、少数民族、各地民情风俗做了着重的描写。
两人每到一地,便先去了解当地的人文,等朱慈燃出发后,徐霞客又走遍当地,将当地的各种矿物做好记录,同时记录好当地矿产的开采和冶炼情况。
另外,由于徐霞客就读了许多《燕山教材》,因此每到一地,他就会从水文上去纠正各地的水利设施。
例如二月九日,徐霞客对阳原县的辛其水库修建提出了不同的修建意见,而经过辩证和核查,往往是徐霞客提出的意见最符合当地情况。
至此之后,沿途官员都请徐霞客帮忙查看本地水利。
有的人是真的为了百姓,有的人则是看上了他礼部侍郎的身份,希望他日后能够提拔自己。
总之,这么一来、徐霞客的行程就被耽搁了,以至于他和朱慈燃的距离越来越远。
到二月十五时,朱慈燃已经抵达了太原府府治阳曲县,而徐霞客还在大同府境内为当地官员勘探水文。
“啦…啦…啦…啦……”
二月十六日,在欢快的哼唱声中,朱慈燃带队继续出发南下,今天他的目标是沿着汾水一路南下,抵达一百里外的交城县。
由于沿途都是平路,朱慈燃很欢快的仗着车把,身边的车上是三个体型匀称的东宫太监,身后是骑着马远远跟着的几十名便装锦衣卫。
“这山西的府道还是不错啊,宽阔平坦,出了京城以来,就数这一段路骑着最舒服!”
享受般地吹着风,朱慈燃乐呵呵的眺望太行山脉欣赏着人文景观。
只是他旁边的那三个太监,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东宫之中最胖的三个胖子。
只是连续二十六日的赶路,三人体重骤降十数斤。
再这么骑下去,他们非得成人干不可……
这么想着,他们眼巴巴的看向自家太子殿下,却发现此刻的太子殿下连脚踏都不踩了,就这样看着远处的景色。
相比较一层不变的京城、燕山、房山,当朱慈燃见到山西这样山峦叠嶂,丘陵起伏,沟壑纵横的自然风景时,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震撼和享受。
远处,黛色的大山绵延起伏,高高耸立,直冲云霄,好似一个个高大雄伟的战士一般,守卫着后方的平原。
比起京城,这地方是纯朴的,就像这里的人一样,像黄土般朴素。
那些在田地里刨食得百姓,看似有些脏兮兮、乱糟糟地,但他们的心地却十分纯朴。
晚明的山西还保留着许许多多汉唐时期的寺庙道观和各种名胜古迹。
与后世旅游的人一样,朱慈燃也会去探访这些地方。
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商业化”一词,但出名的地方总是能看到许许多多摊贩。
大旱之下,为了养家湖口,他们大声嚷嚷着买卖,渴望获得一位客人,完成一笔交易。
山西虽然大旱,但汾水两岸还有不少水田存在。
朱慈燃沿路南下,似乎也看够了省道上的风景,继而转向了府道,甚至更偏僻的县道。
走到了县道后,他这才算是看到了大旱之下山西百姓的真实生活面貌。
干旱的田里,一些农夫挑着两桶水来到田里,用手泼洒,滋润旱田之中的番薯、马铃薯等作物。
他们穿着的衣服灰扑扑地,并不是因为干活才穿这一身,而是只有这一身。
在这个时代,自行车的价格虽然不贵,但由于年产量至今没有突破十万辆,因此它的身影往往只存在于城池之中。
朱慈燃所乘骑的四轮四座自行车,沿途收获了不少目光。
随着时间来到午时,没了水的朱慈燃开始捏下了刹车:
“没水了,你们留下一个人看车,其他人跟我去村里讨口水喝。”
眼下虽然是二月底,但说到底是农历,实际上换做西历已经快四月了。
因此,朱慈燃骑地满脸通红,自己也从一个小黑胖子,变成了一个身材较为匀称的少年郎。
他这一身粗布麻衣,看上去就像别村的孩子。
招呼了太监后,他带着两个太监走向了前面的村庄,手里拎着十几个空荡荡的水囊。
“汪汪汪——”
一进了村,村里的田园犬就开始了狂吠,不过它们大多都被拴在了门口,对朱慈燃他们造不成什么伤害。
“大娘!我们来讨口水喝!”
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朱慈燃看着在门口菜地提着木桶给菜地浇水的一名老妪,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
“喝水啊?喝水自己去旁边打……”
老妪指了指远处的河道,显然不想让自己刚打上来的水,便宜了这几个外乡人。
“好勒!”朱慈燃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而是拿着水囊就走向了不远处的河道。
走的同时,他也打量着这个村子的情况。
总的来说,这个村子位于山西太行山脚下,村里的河流应该也是从太行山之中流出的。
这个村子与北直隶的村子不同,朱慈燃经常去燕山县李定国家里玩耍,李定国他们村子的百姓都能修的起白墙灰瓦的小院子,而山西的这个村子,基本上都是土坯房。
房子都是土坯,就更别提院墙了。
所谓的院墙,无非就是一些枯枝插在地上,用藤蔓围在一起的豆腐渣工程罢了。
这样的院墙,朱慈燃一脚就能把它踹蹋。
朱慈燃没有着急去打水,而是绕着这个村子走了一圈。
由于是午后,村里的人不是在午睡,就是在做饭,朱慈燃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能用得起砖石的房屋,结果凑近一看还是村官所。
所里的两个村官似乎也不管事,坐在门口,摆了一张小茶几就边吃边聊。
朱慈燃路过时,他们还不满的瞪了一眼朱慈燃,以为是哪家孩子不听话。
朱慈燃到不以为意,只是乐呵的笑了笑,同时看了一眼村官们饭桌上的饭食。
看一个地方百姓过的如何,看看村官吃得如何就足够了,这是李定国教给朱慈燃的一半办法。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顺天府、宣府、大同府、太原府各地村庄村官的饭食,其中论享受程度,也是从前往后的排序。
顺天府的村官,往往两人坐在自费修建的凉亭里吃喝,桌上再怎么差,也能有一壶四两黄酒,一个肉菜,一个凉菜,外加一个热菜和汤菜。
简单来说便是三菜一汤的配置,比普通百姓吃得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
到了宣府,配置还是这个配置,不过喝的酒变成了地瓜烧。
等到了大同府时,村官们的桌上已经没有了酒,而到了太原府时,饭桌上便连肉菜都没了,只有两个炒菜和一个汤菜,装米饭的捅也变得小了些。
到了太原府时,基本就是一碗炒菜加一个汤菜,凉菜和肉菜、酒水,那是只有过年才能享受的东西。
太原府的一幕,是朱慈燃在汾水边上,有水田的村庄所能看到的一幕,而到了这基本都是旱田的村庄时,村官桌上的东西便让朱慈燃更直观感受到了旱情带来的影响。
即便是年俸十二两银子的村官,此刻他们两人桌上也不过摆放着一盘炒白菜,旁边放着一碗白菜汤和一碟咸菜干,两人手里的米饭也变成了糙米。
吃糙米……这种事情放在官员身上,哪怕是村官,也都能让人感到惊讶。
同样的俸银,在北直隶能让人顿顿吃肉,但到了遭了旱情的太原府偏僻乡镇里,他们却只能吃点炒白菜和咸菜糙米。
村官都如此,百姓吃的又是什么?
壮着胆子,朱慈燃在村里绕了绕。
兴许是大家过的都不好,因此对于朱慈燃这个生面孔,所有人都十分警惕。
只是即便如此,朱慈燃一路上还是看到了许多让他头皮发麻的景象。
木篱笆里,一家七口人坐在院里吃饭,饭桌上除了七碗不足拳头大小的地瓜粥,便是一盆水煮白菜加一碟辣椒。
男主人家里的两个孩子已经五六岁,身上的衣服却破烂地连补丁都打不起,只能将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这一幕看得朱慈燃晃神,直到他走到河道边,才更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个村庄的百姓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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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丈宽的河道,此刻却空空如也,两侧水位冲刷出来的土层像台阶般逐渐往下,直至河床最低谷。
任谁都想不到,那条只有一尺宽,并且只有薄薄一层,甚至连脚背都没不过的小溪,居然曾经是一条三丈宽,六尺深的大河……
这一刻,朱慈燃算是直面了已经遭受九年旱情的山西,也知道了为什么刚才那老妪不愿意让自己打水。
对于他们来说,这十几个水囊也就是一两天的水,但对于那个六旬的老妪来说,这些水却需要她走二里地,来回挑三四转才能带回家的宝贵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