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这一刻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谁都没想到,这件谜团重重千头万绪的事件的线索,最后还是回到了伊莲娜的身上。
而就连伊莲娜自己都没想到,令她迷惑不解的邓莫尔司祭的死因,竟然会跟她有关。
来自梦比斯境的神秘人,六年前的神秘诅咒。
——凡是冒犯她的人,必将在三天内惨死?
这是真的吗?
这真的是她会做下的事吗?
有那么一瞬间,伊莲娜觉得这非常荒谬,因为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哪怕可能不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但也绝不可能因区区的“冒犯”就残忍谋害一条人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又有那么瞬间,伊莲娜觉得这或许真的是自己会做下的事。因为在如今的这起事件中,她发现自己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未解之谜上,而对这个城堡中那些惨死的、以及即将惨死的人物,她竟毫不关心,甚至下意识认为他们哪怕全都死光了也无所谓……为什么?
她明明不是残忍无情的冷酷之人,为什么却会生出这样的冷酷念头?
为什么她觉得人命值得郑重对待的同时又认为这些人的性命并不重要?
奇怪的差异感与恍惚感在这一刻摄住了她的心神,但伊莲娜很快回过神来,指出了赫西夫人话语中的逻辑谬误。
“赫西夫人,在进行自辩前我必须要提前申明,用意味不明指向模糊的话语去陷害一位无辜者,是非常下作且极不怀好意的行为,你的这番话简直令整个莫城领都因你而蒙羞,更何况是伯纳德家族!”
“你——”赫西夫人脸色剧变,瞪视伊莲娜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
但伊莲娜毫不理会,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如果在我进行自辩完后你却无法对我的质疑正确回答,那我有理由怀疑试图将罪名丢给我的你,才是那个真正了解内情了解敌人的内鬼!”
不等赫西夫人回答,伊莲娜自顾自加快了语速:“首先,你刚刚其实一共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六年之前,你们上任伯爵的夫人,那位跟我同名甚至长相也十分相似的伊莲娜女士,有着可怕的能力,能够令所有冒犯她的人在三天内全身骨骼扭曲死亡,如同遭遇诅咒。但是这里需要点明的是,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十分可怕,但说到底只是你们口中的传闻,具体事件的真相你们其实并不清楚,并且也没有任何证据,对这起事件的解释很有可能只是牵强附会,甚至以讹传讹。
“而第二件事就更有意思了,因为你清楚的表达出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以及管家卡尔斯,你们两人对上一任伯爵夫人有着非常深的成见。管家卡尔斯在见到我的脸后就对我态度大变,而在听到我名为伊莲娜后更是试图诬陷我这个无辜者,试图将我送进监狱;而你也非常有趣,你虽然自始至终没有对我表露不敬,但当袭击事件发生后,你的第一反应却是将牵强附会的罪名套到根本不可能跳出来反驳你的前任伯爵夫人的头上,并且试图将我指为前任伯爵夫人,最好是令我直接背负其杀害邓莫尔司祭的罪名,被押入监狱……”
伊莲娜发出了一声不屑嗤笑:“赫西夫人,你知道你这样会令我想到什么吗?”她顿了顿,道,“你会让我以为你其实早就知道凶手的身份,但为了包庇这个凶手,你迅速决定将所有的罪名推到我的头上——推到我这个有着你讨厌的名字、讨厌的脸的女人头上。”
“胡言乱语!”赫西夫人面色大变,高声驳斥,“我只不过是说出我知道的事而已,女士你为何就这样长篇大论、对我咄咄逼人?难道我刚刚的话真的踩到了你的痛脚,说出了你意图掩饰的真相吗?否则你为何这样诬陷我这样一个年迈的、忠心耿耿的老仆?!”
伊莲娜冷笑一声:“那好,既然你将自己说得如此无辜,那就来让我问你两个问题吧!第一个问题是——赫西夫人,你为什么会认为诅咒死亡是上一任伯爵夫人带来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赫西夫人反问:“我们莫城领在她到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可怕的死亡,但继她到来之后就出现了,并且每一个死亡的人都曾经冒犯过她,所以除了她带来的诅咒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解释吗?”
伊莲娜“哦”了一声,突然随手指了一个男仆:“这位先生,请问你见过之前的伯爵夫人吗?”
男仆一呆,有些吓住了,但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连忙回神,有些结巴道:“没……没有,女士,我从没见过那位夫人。”
“为什么没见过?”伊莲娜追问。
男仆有些紧张,目光游移间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在两位身份高贵的王子的目光逼迫下,他硬着头皮,说道:“因为……因为当年的夫人很少出门,甚至我都没有见她出过房间。夫人平日的三餐,也都是由管家卡尔斯和赫西夫人送去的,像我们这样等级的仆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见到夫人。”
赫西夫人立即抬高了音调:“但夫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夫人的!更不是一开始就拒绝与外人的见面的!在成为伯爵夫人之前,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我们都以为她只是被老主人从小镇上带回来的野女人,所以大家都看不起她,都冒犯过她,于是他们都死去了!
“如今出现在城堡内的仆人们,大多没有经过当年的可怕事件,他们不清楚当年内情也是情有可原,但我们对夫人的恐惧厌恶更是情有可原!就连老主人赫伯特伯爵大人,也都是因为夫人做出了这样残忍可怕的举动,这才将她幽禁在地下的卧室,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大人们,你们真知灼见、目光如炬,请一定要相信这一切绝非是我在胡言乱语!”
伊莲娜几乎瞬间就断定赫西夫人在撒谎。
至少其中有大部分是谎言。
伊莲娜冷笑一声:“赫西夫人,照你这样说,管家卡尔斯难道就从没有冒犯过伯爵夫人吗?不,为了避免一些难堪的结果,赫西夫人请你先不要回答我——各位先生,此刻我想先请你们仔细回想一下管家卡尔斯见到我的脸后对我的态度,以及在树林中听到我的名字后对我的态度。请你们仔细思考,就连面对一个同名之人都如此疾言厉色的管家卡尔斯,他当年在对待那位他所认为的孤女时,难道就真的从未有过冒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