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什么门?!
这一刻,伊莲娜悚然一惊,一股近乎炸裂的痛感在脑海蓦然生出。
而与此同时,她脑中也开始闪回无数画面——
有时候,那是伊莲娜能够辨认的画面,比如说那个被她不断翻动的笔记本,以及笔记本上不断向她逼近的深海之门;
而有时候,那是令伊莲娜感到困惑的画面,比如说彭斯警长面容狰狞地向她大喊“门!这里正在开门!这里就是地狱,我们谁都逃不掉!”;
甚至有时候,那是伊莲娜从未见过的画面,比如说腐烂着化作怪物的红发少年,比如说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比如说伫立的悬崖上的废弃古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光怪陆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伊莲娜却来不及更多地思考,因为熟悉的咆哮声和脚步声再一次响起了。
伊莲娜看着自己面前定格的记忆画面,抬头深深凝望了一眼那在卡尔斯眼中如同怪物一样可怕的黑暗圣徒后,义无反顾地向前跑去,将这一切丢在身后。
——跑!
跑吧,向前跑!
跑向那唯一的终点和真相!
在到达终点之前,无人可与她同行,无人能让她停留!
熟悉的深海之门,熟悉的转场画面,熟悉的三楼走廊。
但伊莲娜第三次回到这里后,她发现墙上的肖像画们更生动了,也更痛苦了。
他们像是被困在名为画像的监狱中,扒着名为画框的监牢,渴望地望向走廊的伊莲娜,眼中闪烁着名为痛苦的光,微微张着嘴,像是在呐喊着什么,又像是想要告诉伊莲娜什么。
但伊莲娜目不斜视,直奔走廊尽头的深海之门。
因为伊莲娜明白,身后的怪物很快就会追上。
·
第三段记忆,是属于赫西夫人的记忆。
而在这一段记忆里,赫西夫人向旁观的伊莲娜揭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记忆的场景是从伊莲娜熟悉的地下层开始的。
这时似乎是数年前,地下层的模样远比伊莲娜见到的要有生活气息得多,赫西夫人正迈着稳重的步伐向卧房方向走去,似乎是想要如平时那样向主人汇报什么事。
然而当赫西夫人推开门后,她瞬间就被门内的景象惊呆了,僵立原地,不知是忘了动作还是不敢动作。
伊莲娜快走两步,来到赫西夫人的身旁,向室内望去,而下一秒,她也同样被卧房内的可怖景象震慑原地。
只见此刻的卧室内,铺天盖地的刺眼血色将整个房间涂抹,令人再看不清房间的原本模样、原本颜色,而在房间的中央、那个本该摆放着卧床的位置,此刻却被一地如同鱼蜕的金色鳞片取代。
醒目的血迹沾染其上,金色的鳞片染成暗红,然而伊莲娜却注意到这样的血迹并非来自鱼鳞本身,而是来自……赫伯特胸口那个醒目的空洞,和空洞内不断喷涌的鲜血!
血!
大量的血!
令人惊惧几欲晕厥的鲜血!
让人难以相信人类体内竟然会流出这样多的血!
赫西夫人看着赫伯特胸口的巨大伤口,终于回过神来,颤抖的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老爷……你……你怎么……”她声音颤抖,不敢去想这样的赫伯特为什么竟还活着,更不敢细去看此刻房间内的细节。
“我这就去给你拿药!”
说着,赫西夫人转身要走,但却又立即被赫伯特唤住。
“停下!”赫伯特的声音虚弱极了,再没有伊莲娜记忆中的冷酷凌厉。
但即便如此,他的气势依然摄人,令人下意识想要服从。
“赫西夫人,不用拿药,接下来我要你做一件事——记住,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
“请……请吩咐……老爷……”
“你去把城堡内的其他人都叫过来,让他们在一楼等待,告诉他们,夫人马上就要生产,让他们为夫人祈祷,然后拦下所有人,不准任何人来到地下层。”
“什么?!”这一刻,赫西夫人失声惊叫,“夫人生产?可是夫人不是已经走了吗?而且夫人什么时候怀孕了?夫人她明明——”
“赫西夫人!”赫伯特的声音骤然严厉,灰色的眼瞳越发显得冷酷,“你在我们城堡里工作很多年了,你向来知道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而这也是你从那么多女仆中脱颖而出、成为女仆长的理由,你还记得吗?”
赫西夫人身形一震,两眼含泪,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惊吓,在这一刻连连点头——
毕竟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呢?
赫伯特冰冷道:“所以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召集仆人,让他们为即将生产的夫人祈祷,然后不准任何人来到楼下,听明白了吗?”
赫西夫人用力点头,而后她犹豫了一瞬间:“……那……那……卡尔斯呢?”
“我说的是任何人!”
无形的压迫感和危险感越来越强烈。
那从赫伯特胸口不断留下的鲜血,在这一刻仿佛有生命般地在整个房间内蠕动,甚至如同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怖,向着赫西夫人的方向蜿蜒而来。
赫西夫人不敢再看,不敢再想,不敢再问,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掌后,从刺痛和鲜血中恢复了两分力气,后退两步,颤抖着强装出镇定模样,急急退下。
接下来,赫西夫人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都用理智的手紧攥,甚至连惶惶不安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离开地下层后立即就按照赫伯特说的那样,召集仆人,告诉他们夫人即将生产的事,并拦下了气得脸色发紫的卡尔斯。
卡尔斯在这一刻震怒非常,厉声喝问:“赫西夫人?你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敢拦我?!”
赫西夫人其实是害怕卡尔斯的,这从她颤抖的手臂就能看出。
但比起卡尔斯来说,她却更恐惧地下的那个可怕之人,于是她坚定地拦住了卡尔斯,大声道:“夫人就在楼下!老爷说过了,现在谁都不能下去,包括你!!”
赫伯特的威慑力到底巨大,卡尔斯在与赫西夫人僵持许久后,终于不甘退下,而赫西夫人也总算松了口气。
接下来,时间飞速流逝。
城堡外的天色黑了又白。
一天一夜过去后,在赫西夫人迟来的焦虑、恐惧、紧张、困惑不安中,赫伯特终于走了出来。
他胸口的空洞消失了,手上却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女婴。
“今后,城堡里没有伊莲娜夫人。”
他这样向大家说着,声音疲惫,身形消瘦,脸色苍白虚弱仿佛风吹就倒。
“只有她——我的女儿,卡叶塔娜。”
这一刻,记忆定格在赫西夫人不可思议得近乎惊恐的面容上。
之后,混乱的记忆闪回,似乎是好几天后,赫西夫人回到了地下的卧房。
然而此刻,卧房内没有了可怕的鲜血,也没有了金色的鱼鳞,就连卧床都摆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