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期间,云姝和姨婆婆一直保持联系,老人家每次听到她的嗓音,心情就会好上不少。
但电话联系好几天,云姝没听过姨婆婆提起自己的家人,心中有了猜测。
推开房门,屋内的一切映入眼帘,一尘不染的墙壁,随候在一旁的私人医生,顶尖的医疗设备,医院的病房被完全复刻在房子里。
躺在床上将行就木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庞,略显明亮的眼神。
云姝怔住,太像了,这位云女士和祖母太像了,哪怕容貌老去,也无法掩盖眉宇间的相似。
没有人会怀疑她们的血缘关系。
对方也愣住,很快苍老的脸颊上浮现出包容的笑意,没有对她的装扮提出意见,“过来坐。”
云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藏在墨镜后的眸光复杂,好像又看见祖母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云女士熟稔地牵起话头,聊起曾经的事,在她的引导下,云姝很快抛弃那一丝不自在,说起自己和祖母相处的趣事。
两人聊天氛围是肉眼可见的温馨,旁边几人目露震惊,互相对了个眼色,不可这位女士竟然有如此温柔的时候,如同一个真正的慈爱长辈。
要知道云女士对待敌人的手段堪称狠辣。
看来这位小姐的地位不可估计。
云女士口中的祖母和她印象中温柔的祖母截然不同,云姝听得津津有味。
但很快云女士由于精力不济,眼中露出乏色,但她依旧拉着云姝的手,絮絮叨叨说着曾经的事。
医生看了眼仪器,赶忙朝云姝使了个眼色。
云姝微不可查点头,柔声道:“姨奶奶,我今天才来,坐了很久的车,有点饿,你先休息一会,等会我再来陪你聊天。”
云女士喘了口气,露出懊恼的神情,“看我这记性,你快去吃东西,饿坏身体就不好了。”
退出房间,站在门口,回想起于女士艰难呼吸的模样,云姝忽然很难过很难过。
生命总是这样反复无常。
跟在佣人身后,云姝来到自己的房间,如云女士所说,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来。
这表明对方调查过自己,云姝并不觉得冒犯,大概因为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云姝对亲人总要多一份包容。
“小姐,您的行李已经送到房间,请问还缺些什么,我马上派人准备。”女佣非常识趣地省略了生疏的称呼。
云姝点头,“不用了,我要的都在。”
晚上,云姝吃完晚饭,洗漱完,按照约定那样再次来到云女士的房间。
这会房间只剩她一人。
云女士露出真切的慈爱的笑意,勉强支起胳膊,朝云姝挥挥手,“孩子,过来。”
两人再次聊起白天的话题,云女士说起曾经的往事,眼中露出回忆的幸福,每当她累的时候,云姝便会自然接过话题,说起自己的事。
她柔软的嗓音仿佛山涧清泉,泠泠作响,听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睡觉前,云女士喃喃叹息:“好孩子,如果我能拉下脸,早点找上你们就好了。”
一连几天,云姝都陪在云女士身边,没有半点不耐,倒不如说她很期待和云女士的相处。
这天,房间里来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名男士西装革履,手上提着公文包,一副精英做派,身后两人同样穿着西装,神色严肃认真。
云女士望着云姝道:“这么久了,我能看看你的容貌吗?”
云姝不会拒绝云女士的要求,但犹豫地看了眼其他人,意思很明确。
云女士会意,挥挥手让周围人下去。
云姝摘下口罩和墨镜,一张令世界为之神魂颠倒的容颜逐渐出现在眼前,云女士表情滞住,这一刻,她猛然理解姐姐为什么不肯回来这座城市,也调查不到云姝的真实容貌。
姐姐将云姝保护很好,那眉眼间的纯然仿若澄澈的湖面,敛尽无数光华。
但她自私地将云姝带回来,更舍不得这孩子离开,就让这孩子再多陪她一段时间,多陪一段时间就好。
原想着今天将遗嘱立下,若是云姝对权利感兴趣,就留人辅佐她。
若是云姝不感兴趣,就将资产交给旁人打理,她露个面,当个幕后老板就好。
但现在云女士决定推翻自己的计划,她很庆幸云姝今天才摘下伪装,这样等自己死后,云姝在手下的帮助下,可以改头换面离开,当个低调的富豪。
这孩子本身就是无比珍贵的存在,只要她愿意,名利唾手可得。
时间一天天过去。
云女士的精神状态日渐变好,宅地中的人对云姝越来越敬重。
这位现在可是云女士的心头宝,磕一下,云女士森寒的目光就会刺过来。
但苍老到极致的身体终究有限度,云女士还是在某个清晨情况突然恶化,云姝得知消息,立刻冲到房门前,却被冰冷豪华的房门拦住。
她惶然站在门外,像是找不到归路。
两小时后,房门打开,医生走出来,“小姐,夫人喊你进去。”
云姝踉跄着冲到床前,紧紧握住云女士的手,半晌说不出话。
一切语言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无力。
云女士安抚笑道:“别伤心,我和你祖母年少时感情好,若能同一年离开,也是一件幸事。”
云姝更难过了。
不久,西装革领的男人再次踏进房间。
“姝姝,这是我的律师,今天叫他来是为了遗嘱的事。”
云姝摇头,葱白的指尖隐隐泛白,不想承认最后一个亲人也要离她而去。
云女士慈爱笑笑:“总是要分别的,你能陪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温柔得不像个杀伐果断的女强人。
众人已经习惯了。
处理完遗嘱的事,床上的老人带着氧气面罩轻轻闭上眼,就这样安静地与世长辞,嘴角的笑意带着抹不去的担忧。
云姝一年内送走两个亲人,哭都哭不出来了,木木立在床边,周身萦绕着哀伤。
“小姐,请节哀。”容貌俊朗的律师走到她身边。
云姝勉强回道:“许律师,谢谢你。”
自己身边这位就是云女士指定的律师,稍后会协助处理云家的财产。
阴天,蒙蒙细雨。
云女士作为雾城说得上话的人物,葬礼来了不少人,云姝作为她承认的血脉,理所当然得到所有人的目光。
这可是个金疙瘩,抱在怀里能生金的那种,云家庞大的财产都由她继承。
照片中的云女士笑容和蔼,显然是近期所照。
灵柩前,穿着黑色长裙的身影纤细单薄,黑纱礼帽和奇怪的口罩遮住大半容颜,露在外的皓腕如同霜雪,充斥着易碎的美感。
有人忍不住露出贪婪的神情,若是美人和财产兼得,再好不过。
大家或真情或假意纷纷抹着眼泪上来,“云小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哭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是呀,走的人总希望我们这些留下的人能重新开始生活。”
“云小姐不要伤心,家母和云总是好友,由于身体原因未能前来,若是不介意,以后云小姐可以来我家。”
“云总和我的交情非常好,云小姐遇到事可以来找我……”
云姝被人群簇拥着,近乎窒息,汹涌而来的贪婪几乎将她淹没,本就憔悴的人身形越发不稳。
最后还是管家赶来,带着得体的笑意,毫不留情地将人隔开。
许诚周作为律师也出现在葬礼上,他缓步走到云姝身边,“小姐,想必你现在清楚为何云总要做出那样的决定。”
云姝沉默点头。
律师英俊的面容上勾起转瞬即逝的笑容,“等到这几天葬礼结束后,我们再具体处理剩下的事。”他郑重道,“放心,我会按照云总的嘱托好好照顾你。”
云姝浑浑噩噩,听到的所有话都在脑海中一掠而过,胡乱点头。
吊唁完的人群识趣散开,一些拉下脸皮也要留下来,被管家一阵挤兑,软硬皆施送走。
云姝站在走廊中,往日温馨的走廊此刻静得可怕,没有一丝生气。
女管家拿着外套走过来,焦急道:“小姐,你的身体本就不好,千万不能受凉。”
云姝轻轻嗯了一声。
云家的财产去向是众人关心的大问题,但一个月后,这位突然出现的云家继承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有留言说,云家继承人深知自己是一块肥肉,拿到财产果断跑了,有人说财产被捐给神秘机构,云家继承人以此获得庇护,还有人说云家继承人早就死了,钱也早就被转移了。
或真或假的传言如同潮水散开,众人不相信,但确实查不到云小姐的去向,只能将此事不断向后推。
毕竟他们连云家继承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三个月后,雾城某别墅小区。
戴着口罩的女人拎着塑料袋回家,走到门前时,脚步一顿。
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正躺着一只白玫瑰,柔嫩的花瓣被晒得有些焉,边角泛出黄色。
云姝捏紧塑料袋,紧张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这不是第一朵放在家门口的花。
云姝起初没放在心上,想着是谁不小心落下,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每次出门回来,必有一朵。
这代表有一个人特地盯着她出门的时候,将花送到门口。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中。
云姝不寒而栗。
小区监控查不出来,自己装监控也没用。
她想,自己需要找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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