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多方势力混杂,掌握权利的人高高在上,高官商人之间利益息息相关,繁荣的外表下藏着数不清的黑暗。
司机的人生亦是其中一个故事,无良的房产开发商为了赶走居住者,派人勒索恐吓,用着不见光的手段,最后致使别人家破人亡,被迫离开,而开发商笑着继续推进计划。
“我娘是被活活吓死的,这个人故意派人在我家附近装神弄鬼,故意给我的亲人制造压力,想要逼迫他们离开。”司机目光凶狠,即使被指出凶手身份,依旧没有丝毫后悔之意,“他把我家害成这样,我当然要复仇。”
围观群众中有人不解:“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之后,那些人总不至于肆无忌惮。
司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出声,只是笑声中充斥着嘲讽:“你以为我们没有报过警吗,就因为报过警,这些没有良心的人又使出更恶毒的手段。”
“他们找上地痞无赖,还散播谣言……我的儿子和女儿最后也没了,我的妻子受不了打击,跳了河,我爹经不住,也跟着去了。”
司机道:“最后只剩我一个。”他扯起嘴角,“我在外面吃再多苦也无所谓,只要他们在我背后就好,结果我打工回来后,只看到几个坟墓。”
“你们懂我当时的心情吗,你们当然不懂,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司机一字一句道,“这句话再正确不过。”
“既然他不让我活,那我也不会让他活。”
董彬不吭声,司机说的事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时候农村乡镇消息闭塞,底下的人掌握的权利很大,运气不好,很多事情就这样被压下去。
周围人说不出话,凶手先被害得家破人亡,他们说不出指责的话语。
这世间总是有太多无可挽回的事。
裴野牧垂着头,凌乱的黑发下,神色不明。
“那你栽赃陷害助理也不对。”有人辩驳道,“看他的年纪不大,又没做那些事。”
司机冷笑:“你们以为刚才林德身边的助理是个好东西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是吃人的野兽!”他看向助理,目露恶意,“这个人不知道帮林德处理过多少腌渍事,压迫过多少人。”
助理惊慌:“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是血口喷人!”
司机道:“可笑,我血口喷人,你之前那慌张模样不就是担心林德好突然死亡,曾经的那些事被扒出来吗,做多了亏心事,你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助理被指着鼻子骂,竭力想稳住情绪,但依旧脸色发白。
有警员小跑过来,手中的塑料袋中装着白色的纸巾,低声和董彬汇报。
上面有毒物和指纹的痕迹。
事情真相大白,董彬沉声道:“将人带走。”
司机低着头,沉默地被带上镣铐,全程没有任何反抗,反而多了一丝轻松,仇人的死亡让他心情愉悦。
临走前,裴野牧忽地出声:“是谁指导你这样做?”
大厅再次安静,众人面面相觑,这话什么意思。
裴野牧一瞬不瞬地盯着司机,不肯放过对方的一丝变化,听了刚才那段话,他反而更加确定司机背后一定有人,心中也有了大致的推测。
司机缓缓抬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确实有人指导我,那位先生是黑暗中的明灯,他告诉我们该如何平息复仇之心,那就是将恶者置于死地,这是最正确的道路。”
他雄厚的声音充斥着笃定,信任,连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显然将对方的话奉为真理。
“即使今天抓了我,但在这城市里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你们是抓不完的。”司机态度轻蔑,“腐败的世界只能选择以暴制暴,那位先生的话才是正确的未来。”
董彬忍住拍桌子的冲动,心中暗骂,又是那个人。
游走在黑暗中,为罪恶者制定计划的犯罪指导者,永远隐藏在暗处,看不到,抓不到,高高在上望着所有人,轻而易举便能掌控他人心灵,让别人为他所用。
最烦的是案子还特别难,如果不是请来老裴作为外援,估计档案室中又要多上很多悬案。
虽然死的人做过恶事,但对方这种行为无疑是挑衅警局的权威,董彬他们每次都要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裴野牧看向温明涵,目光很深,那是一种近乎无依据的直觉。
那个人和他很像,但又截然不同,隐藏于幕后,即使面带微笑,也遮不住其中的傲慢。
傲慢大抵是他们这类的人的通病,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资本。
最后,司机看向云姝,目光奇异:“你的运气真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昨晚运气好,正好有人经过,她才能平安无事,但具体什么意思,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云姝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司机被压入警车,助理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各位的帮助。”
裴野牧随意瞥他,轻嗤,这人大概还不知道回去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公司都即将面临调查。
一切结束后,山庄经理为了挽回声誉,送了一大堆东西,还给了很多折扣。
云姝坐在圆桌旁,漫不经心搅弄泡好的白咖啡,淡淡的奶黄色轻轻旋转,一圈又一圈。。
之前发生的事对她有很大的触动,透过纸质资料,隔着电视屏幕,和听人亲自说起悲惨的经历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似乎在为刚才的事苦恼。”温明涵坐在她旁边,面前放着一杯纯香的黑咖啡。
云姝轻轻点头:“兴高采烈回家,发现亲人全都死去,他一定很绝望。”
两个亲人正常逝去,她都非常难过,更别提那种家人横死的情况。
温明涵微笑道:“不过最后他已经达成的目标,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或许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幸事。”
云姝想起司机面上的平静,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忍耐多年,想尽办法潜伏到仇人身边,取得信任,成为司机,其中所付出的痛苦都是值得。
哪怕要对着仇人笑得真诚。
懒散的声音插进来,“你的意思是鼓励这种做法咯。”
裴野牧抄着兜走过来,暗色的长袖被松散撸起,走到桌边停下脚步,随后冷白的手臂随意搭在云姝身后的椅子上,另一只手撑着圆桌,他压低身体,盯着温明涵,散漫的神情中藏着微不可查的攻击性。
温明涵不急不缓放下咖啡杯,笑容优雅:“我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已。”
裴野牧轻呵,脚下一勾,铁椅被勾到身后,径直坐下。
“那看来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温明涵黑眸落在两人极近的距离上,唇边弧度不变,“裴先生似乎有不同见解。”
裴野牧道:“我能有什么见解,人都已经进去了,见解再多也没用,他的人生已经看到了尽头。”
“或许在他看到亲人坟墓时,人生就已经到了尽头。”
云姝听着两人对话,跟着思考了下,发现得不到结果,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不走上那条路,永远无法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裴野牧耷着眼,嗓音懒懒:“我一直认为如果社会没有法制限制,全由报复之心支撑行动,社会将彻底陷入混乱,这是一种愚蠢的做法,一旦被发现,相当于斩断自己的未来。”
“社会本就混乱,权利者肆意高歌,贫穷者路边哭泣,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放任下去,这座城市才会失去最后的拯救机会的。”
温明涵态度温和,话语中的意味却不容置疑。
“而且说不定比起得到新未来,他们更愿意付出生命、灵魂,为罪恶做个了结。”
两个容貌上乘的人面对面坐着,本该吸引更多目光,但凝滞的气氛让人都下意识坐到更远的位置。
那里的气场堪称恐怖,有人悄悄向坐在中间的女人投去佩服的目光。
牛人啊!
云姝坐在中间,安静搅弄咖啡,随后两人同时侧过头,一懒散,一优雅。
“你怎么看?”
“云小姐的意见是?”
两人态度温和,眼神却直直落在她身上,好像自己的答案很重要,云姝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她看看裴野牧,又看看温明涵,感觉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而且这种事根本没有正确答案吧,有的只是每个人不同的想法。
“如果视律法于无物,城市肯定会陷入混乱,但如果律法无法起到应有的保护作用,又如何能强求别人遵守。”她叹息着摇头,“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能说遇到事情具体分析。”
两人一时间安静下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云姝疑惑道:“怎么了?”
温明涵收回目光,轻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云小姐很诚实,我见过很多的人,即使很多事不明白,也喜欢绞尽脑汁地挖出少的可怜的东西强行附和。”
这样就可以表现他们自己无所不知。
云姝惊讶道:“是吗,我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她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见过的人少了。”
裴野牧哼笑道:“确实是出乎我意料的回答,很厉害。”顿了顿,他又慢悠悠道,“也很可爱。”
云姝微微错愕,老板的夸赞才是超出预计,她下意识看向温明涵,那人居然露出赞同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在赞同前一句,还是在赞同后一句。
那盈盈的眸光看得旁边两人心头微动。
“对了,还没谢谢温先生昨天帮助我的员工。”裴野牧突然道,“说起来,温先生居然大半夜散步,真是好兴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温先生想做什么事。”
他往后一靠,身上的气势自然而然散发出来。
温明涵微笑以对:“夜晚安静,我的大脑和思路都会更加清晰,能碰上醉酒的云小姐,是我们彼此的幸运。”
裴野牧打量着他,完完全全毫无破绽,如同十八世纪走出的绅士,优雅礼貌,性情温和。
这时云姝赞同道:“确实要感谢温先生,不然昨天的情况真不好说。”
裴野牧瞧她,微不可查地叹气。
真是又傻又可爱。
有人联系温明涵,他扫了眼手机屏幕,脸上浮现出可惜的神情,起身对云姝道:“云小姐,我有急事,要先行离开,不能与你多聊一会,实在是我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