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沉默许久,不置一词。
他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当年逃出来时候的雄心壮志,一心只想在此处苟安。
看着多少有些愤怒和着急的侄子,当即说道:“何必如此着急?”
“嬴政那个暴君虽然酷烈,但却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项梁神色中带着些自傲:“他知道我等六国遗贵谋图什么,如今他步步紧逼,只是想让我们自己跳出来而已。”
项梁的脑子就像是打了个结。
“难道,他真的会逼迫我们造反?”
“我们造反,对他有什么好处?”
项梁沉默了片刻,越想越觉着自己说得不错。
“现在的这些所作所为,大抵上只是为了把我们逼出来,然后让我们放弃造反的念头吧?”
他的眼睛中闪烁着些许的亮光。
“其实,现如今大秦发展的这么好,就算是放弃造反又能够如何呢?”
前头的日子不说,自陈珂去岁三四月份开始拿出造纸术后,这大秦的变化可以说是与之前天差地别。
仅仅是一年多,快要两年的时间,百姓们已经能够安定的生活了。
项梁看着项籍,突然开口道:“如果我们放弃谋逆,像始皇帝投诚,始皇帝应当会接纳我们吧?”
“毕竟,我们项氏一族虽然想要谋逆,但始皇帝陛下却并不知道。”
“与张良不同,我等可以未曾动过刺杀陛下的念头、也没有出手污蔑过陛下。”
“万一陛下接受我们的投诚呢?”
“届时,咱们村子里从故楚带出来的民众也不必整日担忧,我们可以去找附近的郡守,让其禀告。”
“而后交出当年从楚国带出的东西,说出当年楚国王室藏匿的地方,甚至将芈垌交出去!”
“这样子一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够戴罪立功,得了陛下赏赐,还能够在此安居,拿到新的路引呢?”
项梁越说越兴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一样。
“羽儿,你觉着如何?”
项籍黑着一张脸。
他虽然还未曾正式加冠,但他的字却已经是被取了,正是「羽」。
“叔父,我觉着不怎么样。”
“您是忘记了,咱们曾经让卢生进献金丹么?”
“难道那个暴君能够忘记这件事情?”
项籍的反问让项梁沉默了一瞬,紧接着项梁就是说道:“可是,那金丹并不是我等的。”
“而是芈垌的!”
“我项氏一族,以及这诸多的民众,只是被芈垌胁迫了而已。”
听着项梁的打算,项羽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他没有想到,当年自己最尊重过的叔父,那个楚国的上将军,那么纵横沙场十几年的将军,竟然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项籍当即站了起来,看着项梁冷笑一声:“叔父,我是决计不愿意的!”
他扭头就走,只留下只言片语在这屋檐下。
“若叔父愿意当降臣,那叔父便自去就是!休得带上籍!”
项梁坐在那里,身上盖着毯子,身后还枕着据说是陈珂发明出来的颈枕。
他小声的都囔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当年的大将军,竟是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走远了的项籍越走越生气,随手一拳打在了木头上。
那颗本就不算茁壮的树木被打的一颤,而后掉落下来几片叶子,零散的落在地上。
跟项籍关系最好的季布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道:“羽哥,可是叔父又说什么了?”
近些日子,项籍的情绪波动总是与项梁有关。
今日刚出门,就看到项籍站在这里生闷气,季布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项梁又说了什么。
项籍背着手,转过头。
此时的他依旧是一副少年心性。
“叔父说,若是实在不行,便是前往郡城里面,像暴君投诚。”
“言及要将当年带出来的楚国钱财、以及一些人和消息交出去,换取一个民籍。”
他嗤笑一声:“我在此事上,与叔父产生了分歧。”
“事已至此,此时早已经不是楚国的事情了,而是我们项氏一族与楚国的事情。”
项籍的话说的意味深长,季布也是明白此中三昧。
他们效忠的是项籍,是项梁,并不是楚国了。
即便建立新的楚国,那也是西楚、是项楚而已,并不是当年芈氏的楚了。
“那羽哥的意思是?”
项籍站在那里,略微沉默。
“咱们还有两个月。”
“如今已经是七月底了。”
“三月时,咸阳城中,那个暴君所立的百家宫众多弟子出宫为郡守。”
“如今四个多月了,天下各地的郡守已经就位了不少,只剩下一些较为偏远地方的郡守还未曾到达。”
“我想,那个暴君所说,两月后村落中也要实行核验路引,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再有两个多月,各地的郡守几乎都要到位了。”
“那个时候,路引、户籍的变法就会覆盖住整个大秦的土地,届时秦真的就对我们形成了包围之势。”
项籍冷静的分析着这其中的利弊、诸多情况。
他的思绪也是越整理,越清晰。
“等到村落也开始核验路引,咱们就真的寸步难行,被困在此处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