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宥还在思考怎么把这话提出来,没想到他如此直接。
他稍微愣神后,便释然了,“王爷向来有主见,若是决定,朕再劝也无用。”
“多谢皇上成全。”容无崖的视线,在李鹤归身上顿了顿,“我随时都可以开始施针。”
“李大人此番过来便是为了此事。”白宥还是想问,“只是王爷怎么忽然想用这个法子?”
他来王府是为了打探消息,然而容无崖说话滴水不漏,表情寡淡,什么都看不出来。
容无崖忽而哂笑了下,“左右没多少日子了,想出去晒晒太阳,死了是要长埋地下的。”
白宥微微蹙眉,“切莫说丧气话。”
“这铁链锁着,也太不自由了。”他说到这里,颇为感慨的开口,“早年微臣为大兴征战天下,肆意快活,如今却只能困于这里……封脉一事虽然凶险,但只要不发病,便可行动自如,微臣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亲眼看到过太阳了,还请皇上体谅。”
容无崖的身体状况,白宥是清楚的,知道他活不过一年。
他唏嘘着开口,“你是大兴的功臣,大兴不能没有你,只要能够救活你,朕就算倾尽举国之力也在所不惜。”
容无崖静静的看过来,抿了抿唇,似乎很动容,“微臣叩谢圣上隆恩。”
白宥轻轻的拍了拍他,回头吩咐李鹤归,“既如此,那就为王爷施针吧。”
鬼谷封脉术是项鲜为人知的施针术法,知道此术法的人,是医者中的佼佼者,会使用这种术法的人,更是佼佼者中的天之骄子,它对施针者的要求极高,既要熟悉人体经络走向,还要精通周身穴位,十二条经络、七百二十个穴位相结合,是项繁复又需谨慎小心的工作。
李鹤归是御医院的首席,多少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一个时辰多的全神贯注,结束时他心神耗损,累的满头大汗,面色惨白。
既已封脉,自然没必要再拴着铁链。
白宥亲自为他打开镣铐,当看到他四肢上的包扎绷带时,口吻不忍,“这几年你受苦了。”
容无崖情绪不显,“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微臣无任何怨言。”
作为臣子,他是合格的,话虽不多,但每句都能让人感到舒坦。
白宥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叮嘱他好生休养,好生养病,此事既然已了,便要打道回宫。
“微臣送送皇上。”
容无崖久不下地,好在适应性强,这会儿的功夫,已经能够行走自如。
他跟在白宥身后,走出房间。
楚殷殷就在小院内守着。
容无崖打发她泡茶,她知道是有事支开她,所以泡了茶就没回去,侯在外面等着吩咐。
听到门开了,她立刻起身相迎,然后惊的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白宥身后那个双腿笔直身量颀长的男人,不正是她那柔弱到不能自理的卧病夫君吗?
他怎么站起来了?
怎么还能走两步?
见多了他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样子,骤然在床之外的地方看到他,楚殷殷一言难尽。
她下意识看向他的腿,又看向他那张脸,确实没认错人。
“殷殷。”他叫她的名字,“别挡路,跟着我送送皇上。”
她后知后觉的慢吞吞应下,当和容无崖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觉得相当梦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