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无崖交代东川照看好楚殷殷,则跟着都夷前往皇宫。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
圣安殿早就屏退了宫人。
容无崖被引着进到殿内的时候,只看到了荀光。
他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脑袋,垂眸在看奏折。
半下午的阳光从雕花镂空的窗户投射进来,金色的阳光挥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那张苍老又憔悴的脸,因此显得健康红润了些。
都夷上前行礼,“老臣见过皇上,奉圣上的旨意,请来了大兴朝的瑞王爷。”
荀光掀了掀眼皮,旋即直起了身子。
他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奏折,向后靠了靠,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和审视。
容无崖不疾不徐,淡声颔首,“给皇上请安。”
他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
男人身姿挺拔,体态极好,傲然的后背,昂扬的脖颈,还有那睥睨天下的气场,不论何时,都能让他成为最瞩目的存在。
而不是像他的那些儿子,一个个不成器的,站在那里不是点头哈腰,就是驼背猥琐,叫人不忍直视。
两相一对比,荀光越发觉得心塞。
“赐座。”他压下心中的思绪,沉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立刻有宫人从殿外进来,二人抬过来一张太师椅子,放在容无崖身后。
容无崖不客气,短促的笑了下,“谢皇上,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
他好整以暇的坐下,长腿交叠,两只手搭在把手上,淡定而从容。
明明他坐在下位,可这气度,却让人有些恍惚。
荀光再次暗暗心惊。
都夷见双方都不说话,在旁边低声提醒,“皇上,您今日请瑞王爷过来,是为了……”
荀光回过神来,看着容无崖,“瑞王爷,朕所要谈的,还是先前在宴会上所提到过的那件事。”
“找那枚玉佩?”
“是。”荀光坦荡承认,“在宴会上时,有一件事朕没有说,这次单独请王爷过来,便是想要告知,朕多年前所遇的那个姑娘,有很大可能是大兴人,所以,还想请王爷多帮帮忙,在贵国境内帮朕找上一找。”
容无崖呵笑了声,“皇上,请本王帮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本王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您请我帮忙,总得让我看到您的诚意。”
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荀光面上笑的虚情假意,心里头又骂上容无崖了。
这人阴险算计,没人能够从他手上讨的便宜。
从那日在宴会上,他大庭广众之下,下他的面子,他就隐隐约约的猜到,他估计是想要点什么好处才肯帮忙,于是这才又叫都夷把人请过来,想要试探一番。
哪想根本不用试探,他把话说的明明白白。
荀光继续打太极,“王爷,大兴与大治向来是友好邦交,今日朕有事请贵国帮忙,贵国倘若能够竭力帮助,他日贵国有需要帮助的,朕自然也会不遗余力。”
容无崖多精明的一个人,哪里会被他三两句话就忽悠住?
他靠坐在椅子里,捻着手指,缓声笑着道,“皇上,友好邦交归友好邦交,但请人帮忙办事,若是一点东西都不想付出,恐怕是不行的哦。”
“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好说话,给的好处到位,本王自然愿意帮忙。”
要不是谨记着作为帝王的休养,荀光当即就想翻白眼。
容无崖太直白了,直白的叫人根本没办法装傻充愣。
他把话都给堵死了,他还怎么接?
荀光捏了捏眉心。
看来,打感情牌是行不通了。
面对着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必须得出点血了。
“瑞王爷说的是。”荀光尴尬的讪笑了两声,“是朕糊涂了,只是不知道,王爷想要什么好处呢?”
容无崖换了个姿势,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自古以来男人想要的好处,无非是钱、权、或者美人。”他淡笑了声,“本王倒不想要美人,至于钱和权,如今也都得到了,要不皇上,您割块儿地给我们大兴?”
荀光瞬间脸色就变了。
饶是早就料到他会趁火打劫,没想到他还真敢开口啊。
居然想要他割地!
做梦吧!
愤怒涌上心头,荀光觉得热血上涌。
他深吸口气,再出声时脸色严肃,“瑞王爷,别的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但割地这一件事,切莫要再提。”
“年轻人又有本事,狂一点傲一点没什么,但朕想提醒你,不要太不把我大治放在眼里。朕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面呢!”
“哈哈哈。”容无崖忽然大笑起来,“皇上怎么还生气了呢?本王也就是同您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他鹰隼一般的眸子,直直的望向荀光,片刻后,淡然挑眉,“再者说了,大治境内,能有什么好地方?本王唯一觉得能看上眼的地儿,就是您的都城了,至于其他地方,这些年的发展,还比不上我大兴最边陲的小镇。我要块穷山恶水的地回去,给自己添堵吗?”
荀光暗地里狠狠咬牙。
这个混账东西!
哪怕他欣赏他的才能,也不耽误他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他的嘴怎么这么损这么恶毒!
在他患病的这几年,大治确实比不上大兴,但也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吧!
荀光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当众发难。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发了火,又惹了这位祖宗,只怕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帮他找那枚玉佩了。
那枚玉佩,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希望能够通过它,找到当年那个女人。
如果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是那个儿子再稍微争点气,比眼下的三个不成器的东西要有用,他就可以把大治的千秋大业交给他,放心的离去。
不然的话……
荀光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又想到瘸子里面挑将军挑出来的三皇子,倘若有一天,真的让他执政,他怀疑大治在半年内,估计都会易主。
思绪纷繁,荀光却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他没有再过度纠结容无崖说了什么混账话,只当是耳旁风,一笑置之,“我大治愿意出一百万两白银,恳请王爷在大兴的境内,帮我找一找那枚玉佩。”
荀光说完,留意容无崖的表情。
但见后者满意的扬了扬眉,那张邪戾冷淡的脸上,此刻挂上了三分散漫的笑,看得出来心情是真的不错。
他缓缓开口,“皇上好魄力,本王既收了你这一千万两白银,自然会为您好好办事,别说是半枚玉佩,就算是已经扬掉的骨灰,本王都能给圣上您找回来。”
荀光语塞,嘴角微微抽搐。
什么?
一千万两!
他说的明明是一百万两,怎么经过容无崖的口,就翻了十倍!
在旁边立着的都夷,心头也颤颤的。
他就说什么来着?
这个瑞王爷,又阴又精,不管他是笑着还是不笑,都没有好事,这不,眨眼间的功夫,人家的算盘已经打的乒乓响了!
从一百万两白银,活生生变成了一千万两白银。
都夷看见自家圣上的表情,和他一样难堪,那张脸似是憋胀着火气,随时都会像火山爆发一样。
在这位瑞王爷跟前发火,显然是件不明智的事。
他抢在荀光发火前,轻咳了下出声,“王爷,您听错了,我家皇上说的是一百万两,不是一千万两。”
容无崖蹙眉,“本王听错了吗?”ωWW
都夷刚要应声,却见他径自站起了身,沉默的往外走。
“王爷?”都夷大为震惊,“王爷,您这是……”
“一百万两白银,打发乞丐呢?”容无崖呵笑了声,“大兴地域广袤,可不像是大治,本王要动用人力物力去找个人,兄弟们不要吃不要喝的?皇上给的这一百万两白银,就想让本王当冤大头,为您做牛做马,也太天真了!”
他懒懒的摆了摆手,半空中打了个挑衅的响指,“这苦哈哈的差事,谁要做谁做,本王不做了,反正这枚玉佩,找不找得到,对本王来说,都没差别。”
“王爷……”都夷见他要走,赶紧上前去劝说,“王爷,咱们有话好好说啊。您也知道,大治这些年大不如从前,拿出来一百万两白银,已是相当艰难。”
“既然这么艰难,又何必非要去找那枚玉佩,找那个女人呢?”容无崖闲闲的说,“这么多年来,皇上不找那个女人,不也照样过的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