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翻出了72年导致乔洪生意外死亡的那次出海记录,姚邵龙填写的这份出海资料单其中有些细节要比他们警局写的案宗更为详细。
当年的案宗调查船员时,只着重问了跟乔洪生同宿舍的船员,其他船员的证词全都笼统整理到了一起。
而在姚邵龙给出的这份出海单里,岑柏惊奇地发现,72年这次出海的重要人员竟然跟现在因火灾而严重受害五个家庭惊人的一致。
其中林家柱父子俩分别担任了船长和一副的位置,而去世的乔洪生担任的是轮机员的职责。
指向性如此明显,岑柏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想,这恐怕就是一场迟到了四年的一场为子报仇。
他伸手在乔大顺名字上画了一个勾,正巧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岑柏打开门一看,是陆西坤的队员,“岑处长。”
“结果出来了吗?”
岑柏事先交代过陆西坤结果出来后也过来告诉他一声。
来人缓声跟他说起检验结果,“根据我们的检测,现场出现的这种油,成分很复杂,可能是一种质量稍次的重油。”
岑柏听到这个结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凶手估计就是某个长期出海的船员,他笑着送走了人,“辛苦了。”
临到下班前,大家仍是没有整理完,岑柏也没太强求,让大家按时下班,下班的时候高长东他们一行人还没回来。
家里两个人都去上班了,卧室不能没大人,张光香也来不及下去做晚饭,岑柏正好买了晚饭回来,看苏雪桢还没回来,先把饭放在了煤炉上温着。
张光香看他回来,这才放心下楼去上厕所。
岑柏先去洗了下手,回来的时候孩子还在睡,他也没打扰,起身整理房间,没过一会儿,苏雪桢上完班也回来了,看到他提前到家了有些意外,把身上的围巾和手套依次脱掉,一边脱一边说:“主任让我明天就不用再来医院了,不过我想着还是再去一天比较好。”
岑柏接过她手里的围巾挂上衣架,轻声问:“伤者的情况怎么样?”
“基本都在恢复的阶段,不过有些烧伤情况比较严重的,未来估计会留疤,而我们现在的技术对留疤还束手无策。”
苏雪桢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明天再去上一天班的原因,烧伤除了克服感染的问题外,还有后续的疤痕,这些疤痕有的长在面部或者手上腿上比较明显的位置,对患者未来的日常生活可能会有较大的影响,要做好心理疏通。
张光香上完厕所很快上楼了,就看他们夫妻俩脸色一个比一个愁,不禁怨道:“你说说你们俩,这都当爸妈了,也该懂点事了,平时上班的情绪别带到家里来,孩子一天没见你们了,结果回来你俩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苏雪桢甩甩脑子里的情绪,笑了起来:“妈说得对,下了班就不应该再想工作的事情了。”
岑柏也把脑海里案子的事情抛开,开始布置晚饭,“吃饭吧?”
“这才对嘛。”
张光香满意地笑了,下楼去拿碗筷,吃完饭,睡了一下午的平平安安也醒了,苏雪桢抱起孩子喂奶,看到孩子软嫩嫩的脸,亲了又亲。
岑柏拿着玩具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个多小时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的早会上,高长东率先站了起来,“我昨天又问了附近很多渔民,发现大家其实对这种事都挺习以为常的,出海远洋很危险,每隔一两年都会失踪一两个人,乔洪生并不是第一例,不过因为乔家人闹得比较厉害,所以当年很多人都有印象。”
“现在乔洪生一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乔大顺是大管轮,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船去捕鱼,他老婆跟儿媳都在公社做晒鱼工。”
江华接着汇报,“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乔大顺就再也不跟着林家柱父子俩的船去捕鱼了,两家人也一直不来往。”
岑柏看了眼周玉良,看他没话要说,正打算结束会议,周玉良犹豫半晌,突然又开口了,“我这有个从一个老婆婆那听来的事情,不过这婆婆记性不太好,我也说不准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岑柏又坐下了,“说。”
“她说早些年乔大顺跟林家柱父亲关系非常好,也经常一起出海捕鱼,不过在某一年突然闹掰,再也不来往了。”
周玉良当时听完还有点瘆得慌,“之前他们那地都流传,看不惯谁就跟谁一起出海,然后在海上干掉他。”
看来这个乔大顺就是突破口,岑柏马上吩咐下去,“长东,你去盯着乔大顺,注意他动向。”
高长东:“好!”
散会后,岑柏抬脚就去了法医部,陈锡元从书桌前抬起头来,“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怎么样?”
岑柏现在非常好奇,“导致林家人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河豚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这东西不是处理不当会中毒吗?”
都是老渔民了,岑柏感觉林家人应该不会这么蠢,连他都知道的知识,林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呐,这是检查结果。”
陈锡元声音很淡定,一点点给他把证据摆出来,“搜索现场也发现了别的食物残渣,是另外一种鱼,我估计可能是凶手把毒素注入到无毒的鱼里面了。”
岑柏看完终于信了,看来凶手是不放心放火能烧死林家人,下过毒后又放了一把火,两个孩子,大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吃,小的则是因为没法吃也没中毒,但最终都逃过了中毒没逃过熊熊烈火。
一直到下午,治保处五个人终于把资料整理完毕,岑柏看着乔大顺出海那栏一行行“正字”,终于确定了主要的纵火嫌疑人。
四年间,远洋或近海,乔大顺因为出色的技术,一直在航行中担任大管轮,总次数达到45次,而在这一次次的出海中,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或者是在预算里多加点重油,或者是把剩下的偷着留下来,总之是一点点把船航行用到的重油积攒下来,终于达到了一个足够的量,一把火点燃了。
岑柏带人马上驱车去棚户区逮人回来问话,抓到乔大顺的时候,他还在准备下一场的航行,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从容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带我走吧。”
“铐上。”
岑柏半点没犹豫,挥手让高长东把人给铐上,带回警局审问。
押回去的路上,乔大顺表现也很平静,苍老的面容,头发已经花白了,只有一双眼睛流泻出些许的精光,看着窗户外逐渐远去的蓝色大海,在他眼中却仿佛变成了血色一片,翻滚着赤红色的浪,想着自己半辈子都在船上度过的日子,他不由得喃喃自语,笑着问岑柏,“警官,你上过船吗?”
“那真是一个上去了就下不来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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