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饿了啊?”
岑柏装模作样要去泡奶粉。
苏雪桢听到,这才从书本回神,忙回他:“可能是,你给泡点奶。”
岑柏马上去泡了奶粉回来,试了下温度喂给平平,看他一点点喝下去后,郑重叮嘱:“喝了这壶奶,就忘了这回事。”
平平握紧了小拳头。
苏雪桢回头看了眼,看他们父子俩相处蛮融洽的,收回视线继续学习,不过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味,她立马反应过来是孩子拉屎了,“是不是拉了?你给换下。”
岑柏一看还真是,赶紧给平平换了张干净的,换完平平又乐了。
岑柏又去洗了下手,回来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总不能说孩子记仇,但总感觉被摆了一道,平平醒来活动了这么久,一旁睡着的安安不一会儿也醒了。
岑柏不敢再跟孩子闹着玩,乖乖给安安也喂奶,哄两个孩子睡着,洗完澡苏雪桢还在看书,他就先睡下了。
苏雪桢这两天除了儿科知识外,还在恶补英语知识,她总感觉研究生考试会考这个,一看进去就忘了时间,等再翻页的时候,已经是零点。
岑柏跟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苏雪桢赶紧去洗漱,回来睡觉。
过了腊八,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刮得人脸疼,张光香哈着气进屋,“快来吃饭。”
四个人坐在桌前吃完饭,两个人骑车去上班,岑柏经过这一夜,想通了,决定重启72年乔洪生的案件。
明晃晃的疑点在这摆着,要是连他也不跟进这个案子,以后这桩案子可能真的会彻底定性为意外死亡案。
重启过去的案子需要去局长张毅辉那汇报,岑柏早上先开了早会,让成员们去乔大顺家搜查证据,顺便调查另外四家的现状。
早会开完,他就带上乔洪生的案宗去了局长室,“局长,我这有一桩旧案想重启调查。”
张毅辉翻开看了眼,“为什么要重启这个案子?”
“纵火案的嫌疑人乔大顺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决定报复当年在船上的几家。”
岑柏把昨晚乔大顺的笔录内容随后也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昨晚审讯乔大顺得到的信息。”
“我怀疑林家柱父子航海多年来,曾故意伪造了多场意外事故来掩盖真相,可能要详查出海失踪案件。”
“你是有什么葫芦藤体质吗?”
张毅辉看完深深叹息了下,说不上好还是不好,这个岑柏,每回查案,总能跟葫芦藤一样,一抽带一串。
岑柏连连摇头,表示自己非常无辜:“局长,我也不想这样啊。”
“就是这案子总是被带出来。”
现成的疑点在这摆着,张毅辉总不能不让他查,“行,交给你了,尽量给我元宵节前把案子给结了。”
“得嘞!”
岑柏得了允许,笑容满面出了办公室。
船员失踪是常有的事,住在附近的渔民早就见怪不怪,多数也不会报警,岑柏翻了下过去的案宗,十年间就发现15例报警的,其中有两件案子的船长是林家柱父子。
一件发生在69年,一件发生在66年。
时间实在过去太久,岑柏也不确定还能查到多少证据,考虑到每年失踪的船员众多,也到了送回航海资料的时间,他带人又去了棚户区码头。
陆西坤已经在准备收尾工作,今晚就会解除封禁,岑柏去看的时候,受灾区域已经在逐步放开,不少家属回到了家里开始打扫准备重建。
房子方面,公社到时会安排人过来帮助重建,就是家具或者财物,烧没了就是真没了。
岑柏走到陆西坤跟前,问他:“回去了?”
陆西坤拍了拍他的肩,结束也没半点开心,叹道:“回去啊,回去写报告。”
“你呢?听说找到纵火的人了?”
“找到了,就是现在又牵连出别的案子。”
岑柏也愁,“局长给我限定了时间,说要元宵节前结案。”
“这不还有将近一个月吗?”
陆西坤很看好他,“相信我,你一定能完成。”
“行了,我去公社社长室。”
等下还有事,岑柏就是过来问候下,没聊几句就走了,去找姚邵龙。
昨晚乔大顺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在这一片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还以为是出身成分不好。
大管轮在远洋捕鱼中的地位挺高,乔大顺为人又善良勤快,帮着也带出了好几个徒弟,附近居民对他评价都很好,私下里都说他冤枉,这会儿看到岑柏带着人又回来了,又惊又怕,还以为他又要带走谁。
姚邵龙更是提前就从办公室跑出来,看向他的目光更恭敬,看了一眼没看到资料,弯着腰说:“您看,通知一声,我可以自己去拿的。”
“进去说。”
岑柏先走了进去,很快徐志虎跟周玉良也跟着走进来坐下,他朗声说:“资料我们还有需要,可能暂时还不回来了,我这次来,一是为了资料的事情,二是为了别的事情。”
姚邵龙提着脑袋坐下,“什么事?”
岑柏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了:“我听说咱们这每年出海都会失踪几个船员?”
“是,尤其是远洋捕鱼,因为航行远,出了海我们就很难联系到了,加上海上的风暴等意外也不少,所以每年总会有意外丧身大海的。”
姚邵龙抹了把汗,下意识觉得他是为了失踪船员补偿来的,着急道:“关于这方面,我们公社其实有补贴的。”
“信息都有记录吗?”
岑柏补充,“越详细越好。”
“都有的。”
毕竟每回失踪一个人,总要补贴不少钱进去,这些一笔笔都要上报的,姚邵龙每年都会整理,站起来后又问了句,“全都要吗?”
岑柏点了下头。
姚邵龙马上进去开始找了起来,因为涉及年份很多,找起来有些费劲,他进去半小时才出来,“久等了。”
岑柏同样不打算在这看,准备带回警局一个个查,“这些资料我能带回警局吗?”
姚邵龙为难了,昨天下午刚给了资料,傍晚乔大顺人就被带走了,这让他很难不从自己那堆资料里怀疑,“这……”
徐志虎看不惯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出声强调:“我们拿走是有正事要做。”
岑柏拿起了笔,“跟昨天一样打证明可以吗?”
开玩笑,他们警察办案,就是直接冲进他办公室找都没关系,姚邵龙只能答应,“嗯,跟昨天一样就可以了。”
岑柏飞快打好了证明,想起什么又问,“对了,林家柱一家在这次火灾中丧生了,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姚邵龙接过证明,温声回:“等尸体从公安局送回来,公社会准备简单的悼念仪式安葬他们。”
“他常驾驶的船呢?”
这船可是重要证据,近阶段不能驶离港口。
“还在港口停着,再过一周会安排别的船长来开。”
岑柏斩钉截铁道:“这船没警局的允许不准驶离港口,任何人不准随便动,我明天会派人来调查。”
“方便问下为什么吗?”
姚邵龙实在憋不住好奇心了,这又是调资料,又是抓人,现在还封船,到底是在搞什么?
“涉及重大案情,现在暂时无法告知,请你也不要私自告诉别人。”
岑柏暂时还不想透露乔大顺被抓的真正原因,一旦说出来,不但会打草惊蛇,以后乔大顺一家恐怕在棚户区也待不下去了,这样一个纵火的凶手就在这住,可以想象他们一家会经历什么。
姚邵龙只能听话,“好。”
岑柏嗯了声,带上资料又离开了,这些天一直警局跟棚户区来回往返,徐志虎对路况熟悉了不少,一路开回去格外顺利,下午三点就到达了警局。
高长东带队的一波人去调查另外四个家庭了,岑柏领着剩下的队员又开了一个短会,“失踪名单里,除了多关注以林爱国跟林家柱为首的船长外,另外注意船长名字出现频次较高的人。”
姚邵龙给出的这份失踪名单,是从58年到76年,共18年间的失踪数量,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岑柏看了下,共有95人失踪,平均每年失踪5人以上。
徐志虎在下面喊哪个船长失踪了谁,周玉良就在黑板上划正字,写上失踪名字。
岑柏看着黑板一笔笔被勾出来的线,看得出来,多数都是意外,很多船长的名字只出现过一次。
徐志虎念着念着突然停了,声音微颤,“这一趟由林爱国负责的航行,失踪了四个人。”
岑柏从椅子上惊坐起,“我看看。”
发生于65年的一次远洋捕鱼,一共失踪四人,姓名年龄籍贯都有。
白纸黑字写着,连补偿款都注明了数额。
岑柏瞬间想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就是乔大顺供述他跟林爱国彻底决裂那次,他往下一翻参与船员姓名,果然在大管轮那栏看到了乔大顺的名字。
快过去12年了!出海26个人,只回来22个人。
岑柏咬紧牙关,感觉满腔的怒气无处撒,双手撑在桌子上,厉声吩咐下去,“多派点人过去,这艘船上涉事的船员全都给我抓来。”
徐志虎马上站了起来,“是!”
高长东带人调查回来,就见警局出动了好几辆车子,赶紧跑过来问,“怎么了?”
治保处都快出动完了,只剩办公室的龙江在,小声跟他解释,“处长发现了林爱国有一年出海失踪了四个船员。”
高长东好久没见到岑柏这么生气了,不由得嘶了声,骂林爱国:“这玩意真狠啊,海里的鲨鱼都没他这么会杀人。”
“真是便宜他了,居然就这么死了。”
从警局到棚户区,一趟来回要四个小时,又要找人抓人,前后花了七个多小时才把还活着的17个人抓捕归案,徐志虎汇报,“苏刚荣跟李磊烧伤严重,现在正在附一医院治疗,我已经派人看住病房了。”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治保处还灯火通明,岑柏入职以来,第一次见警局里的关押牢房全关满了人。
他先按照职位依次往下审讯,林爱国作为船长已死,现在牢里职位最高的就是当时身为一副的侯红喜。
岑柏知道这个名字,乔洪生意外死亡案他也作为二副出现过,他语气不太好,脸上的笑就更显得渗人,“知道我们抓你来干什么吗?”
要说光抓他自己,侯红喜没什么感觉,但直到他看到另外被抓来的船员,心里顿时门清,但依然强撑镇定,装作不解道,“不知道。”
岑柏过去审犯人耐心都挺足的,但此刻面对这种人懒得施舍自己的耐心,挥挥手,“不知道就给我慢慢想。”
“带下一个进来。”
两个队员很快押着林世平来了,还故意安排这两个人面对面擦肩而过,对视的瞬间,侯红喜跟林世平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惊恐。
林世平颤巍巍坐下,双腿不断发抖。
通过乔大顺的口供,岑柏猜测,这批船员里肯定既有参与谋杀的,也有被胁迫隐瞒的,这些被胁迫的人就是突破点。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罪不至死,也容易招供。
他们去抓人期间,岑柏也把这些船员在65年后曾参与的出海找了出来,可惜只从姚邵龙那要来了近五年的,只能从71年开始看。
71年时,已经是林家柱担任船长,这个林世平,跟林爱国是堂兄弟,也算是林家柱叔叔,但是从71年后资料来看,他却鲜少跟林家柱一起出海,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如果岑柏没猜错的话,很可能在1965年那件事情以后,林世平就不再跟着林家出海了,因为害怕。
他玩味地看着发抖的林世平,感觉他应该就是被胁迫的一位,语气放缓了些,“同志,你知道我们抓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林世平吓得牙跟嘴巴都打架,僵硬地点了点头。
岑柏循循善诱,“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林世平没半点犹豫,很快认了,极力强调一句话:“人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
“别急,慢慢说。”
怕成这样,可见当年留下阴影不小,岑柏又说:“坦白从宽。”
时隔多年,林世平还记得那个血腥的午夜,这一度成为他的噩梦,他边哭边说:“我那一年是跟堂哥林爱国去太平洋那块捕鱼,刚开始一切都好好的,后来到达预定好的捕鱼点却一直捕不到鱼,大家就在附近漂了两天,每个人都非常焦躁,这时候船里的杜振卫突然提出往前再开一点,当时我哥本来不愿意,但拗不过船里大家的反对声,就驾驶船往前开了一天,后来果真在那捕到了大量的金枪鱼,65年,金枪鱼非常珍贵,价格很高,当天我们都非常开心,庆祝了一整晚,想着这趟赚发了,结果返航第一天杜振卫就跟我哥提出要重新计算这趟捕鱼收益的工分,他要占大头。”
“返航第二天,杜振卫就消失了,后来船里有人就传是我哥杀了他,因为在夜里听到了声响,然后当天晚上传这个谣言的两个人也死了,在船舱里,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
岑柏又问:“另外一个人呢?”
“他说上岸要告发我们。”
林世平艰难呼吸着,“所以我哥把他也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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