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厉声问道:“不知道这家刚发生了命案吗?你一个人在墙角鬼鬼祟祟干嘛?”
“我就是想来看看而已。”
米友清目光躲闪,起先不知道他们身份还想挣脱开,到了灯光明亮处看到面前身穿警服的人才不敢再动,“警官,我真的没别的想法。”
“有没有想法我们要问了才知道。”
岑柏朝屈腾飞一伸手,他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手铐把米友清拷上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米友清一脸无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玉良跟屈腾飞一起把他押到了车上,回了一句:“我们怀疑你是杀害邓志成的凶手。”
米友清瞬间了然。
命案现场暂时仍需保护起来,米家一家三口跟马翠花也需要带回警局重新问话,岑柏安排人在现场留守以后,一行人开车回洪江市。
河化村距洪江市警局一个多小时车程,等她们到达警局已经是晚上九点,食堂已经关门正在收拾。
大伙都饿着呢,中午紧急出警,都没怎么吃饱,饿着肚子可没法查案,岑柏自个也饿得不行,去窗口那问,“严大厨,帮个忙。”
“出警刚回来,给我们队员们下一锅面条,不然等下又要熬夜,撑不住啊。”
“锅刚刷好,你看你这多不巧。”
严泉诶了声,知道他们治保处的工作辛苦,刚盖好又把锅盖掀开了,跟他说:“等着,半小时出锅。”
“几个人啊?”
岑柏想了下朗声回答:“十二个,你就给我们按照二十个人来做,大家中午都没怎么吃,正饿着。”
“得嘞。”
严泉说完去忙活了。
半小时后一大锅热腾腾的鱼汤面出锅了,汤色奶白,鲜香浓郁,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唐继军端起碗把汤汁都喝完了,又去盛了一碗回来坐下,“还别说,严大厨这手艺就是好。”
吃饱了大家也有力气聊天了,“那确实,整个洪江市的厨子都没他这么会做饭。”
“这面条真劲道。”
严泉人也没走,等他们吃完好收拾,对厨师最大的肯定莫过于把他做的饭吃干净,看到他们吃得开心,听到这夸奖,更是笑开了花,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做了好大一锅,锅里还有,吃完再去来一碗。”
做面条不是为了卖出去,放的量也实在,每人碗里都给了条煎鱼,又加了豆芽和青菜,还有一些自己腌完晒干的鱼干,切成小条,里头骨头都是脆的,嘎嘣一咬就碎了,既香又鲜,余味无穷。
吃完饭,大家疲惫了一天的精神感觉瞬间恢复了,浑身舒畅,岑柏跟严泉道谢,“每回都麻烦您真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
治保处经常加班,像这种临时餐更是常事,局长也默许,毕竟警局按人头算餐费,严泉因为家离得近,每回下班都是最晚走的,留下关门,这才多次都被岑柏拜托去做饭,他大度地摆手,“这有啥,我回去太早也没别的事。”
“再说你们不也是为了我们服务嘛,没你们,我们才害怕呢。”
要知道他们处理的可都是命案,杀人凶手一直逍遥法外那才恐怖。
岑柏笑了,“面很好吃。”
严泉点点头:“对嘛,这话才顺耳。”
正式审讯之前,岑柏往街道的电话亭打了电话过去,拜托彭立正跟苏雪桢说一声今晚加班不回去了,彭立正说了声好,让他放心一定会带到,随后挂了电话。
每回都要彭立正代为通知也挺麻烦,岑柏心想给家里买电视机之前还是买个电话更实用些。
郑文权敲了敲门,“岑哥,现在要审米友清吗?”
“信还没看,等下我先大致看一遍,你们先审马翠花跟米家三口人。”
岑柏想了下又补充,“米家三口人,记得分开审,一起审讯他们经常会看对方脸色,说的证词也受影响。”
“好,我知道了。”
郑文权先去审他们四个人了,岑柏留下跟徐志虎一起看从米友清家翻出来的信,这些信一共有三十二封。
信上聊了一些日常,有些跟当时的政策有关,包括聊起天气说什么天冷要加衣服,也能感觉出季节的变换,更何况刚恋爱跟蜜恋时的信件内容也大有不同,岑柏通过这个也跟高长东粗略把时间排了下顺序。
全部通读下来,基本半小时过去了,不过也让岑柏从当事人的角度理清了当年发生在米静跟米友清身上的事情。
俩人确实是小学同学,不过米静上完三年级因为家庭条件不行又是个女孩子中途辍学了,米友清则是靠着叔叔的资助上完了小学。
早在学生时代,两人就常有接触,米友清在信件里提到过一次米静教他怎么缝衣服做鞋的事情,还调侃以后两个人结婚了他要穿米静亲手做的衣服。
米友清孤儿一个,寄人篱下,生活条件很差,那时的米静虽说是妹妹,但因为家里重男轻女,也是早早担起了家里的家务活,很早熟聪慧,因为年龄相差不大,对他很是照顾。
米静辍学以后,半个人都被困在了家里做家务,直到她也能挣工分以后,才被放了出来工作,再次跟米友清联系密切起来。
成年后,米友清曾多次向米家提亲,想求米静过门,无一例外,全被拒绝了,之后就发生了米家接受了邓家的彩礼,强硬把米静嫁出去的事情。
最后一封是米静发给他的绝交信。
她的生命也终结于婚后两年的今天。
信件看完,岑柏跟徐志虎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在得知米静已经去世的情况下,甚至于对岑柏来说,跟米友清说起米静被分尸的事情比跟她的家人说还要难,或许在米静心中,米友清已经是比她家人还要重要的存在。
最有力的嫌疑人估计要就此中断了,岑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应该不是杀死米静的凶手。”
案件越来越走向迷宫,徐志虎纳闷:“这个邓志成也没什么仇家啊,到底会是谁想杀他啊?”
岑柏分析了下,根据邓志成的死后伤,凶手恨他跟他有仇是肯定的,但这仇又分明仇跟暗仇,他们能调查出来的只怕只有明面上的,暗仇恐怕只有死去的邓志成才知道了。
冷静下来思考以后,岑柏觉得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因为先发现的邓志成,后来才找到米静的尸块,加上下午一连串有用的没用的线索缠绕在一起让他们去查去验证,他们下意识认为邓志成死在米静之前。
可是根据陈锡元的分析,邓志成是在上午十一点多死亡的,而十二点多马翠花就下班回家了,中间只相差不到一小时,在这一小时内完成分尸、破坏命案现场和逃跑洗去气味等一系列动作很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米静死在邓志成之前,这样凶手才有充分的时间去分尸,而后再解决掉邓志成之后破坏现场逃离。
岑柏思路瞬间打开了,“我看凶手不一定想杀他,很有可能不小心被他目睹了分尸米静的场面才下狠手的。”
徐志虎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那这样的话,就是凶手跟米静有仇了?”
岑柏不确定地点了下头,“很可能是。”
既然有仇为什么要选在今天上午来报仇呢?还非要在米静家里,凶手难道就不担心有人发现吗?在家分尸隐藏再怎么好也肯定会发现啊?
越往深处想,岑柏越感觉难以逻辑自洽,“不对不对,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我们肯定忘记了。”
徐志虎也想不明白,“在米静家分尸很危险啊,因为中午马翠花肯定会回家的。”
“难道是激情杀人?”
“不对,他应该是预谋杀人,不然不会在杀人后分尸然后去湖边洗去身上的气味,很可能是提前规划好的线路。”
“那干脆把米静骗到树林里不是更直接吗?”
讨论愈演愈烈,但一直在不断推翻他们之前的观点,岑柏站起来直接打住了,“停,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推理凶手的行为。”
“现在重新整理一下我们目前知道的线索,米静肯定死在邓志成之前,凶手是对他们非常熟悉的人且就住在河化村附近,正因为熟悉所以才知道马翠花的金条在哪。”
岑柏嘴里不停默念着非常熟悉这四个字,感觉有个点呼之欲出,要喷薄出来,但他又死活抓不住,徐志虎在一旁也是头疼不已,“岑哥,要不咱们先去审米友清吧?说不定审完他会有新的线索出来。”
岑柏索性也先放弃了,“行,先去审米友清。”
两个人抬脚前往审讯室,里面高长东跟郑文权正在审米川,门紧关着。
徐志虎拉了下没拉开,抬手去敲门,郑文权听到敲门声赶紧出来开门,徐志虎嘀咕,“审讯把门关这么严实干嘛?”
平时岑柏偶尔会过来旁听审讯,大家都会给他留个门,郑文权急忙开口解释:“没有,我以为你跟岑哥要等下十二点才会过来。”
“天太冷了,留条缝冷风会钻进来。”
岑柏突然反问:“为什么觉得我十二点才过来?”
“我不能这个时间来吗?”
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
郑文权愣了下,“刚刚我们吃完饭你说可能要跟志虎分析案情分析到十二点,我想着那时候我们审讯肯定也结束了,所以就把门关上了,因为知道你不会这个点过来。”
岑柏茅塞顿开,脚步急促,想要去找马翠花想问个清楚。
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凶手会选择上午这个时间在米静家杀人?
恐怕是因为他非常确定这个时间点家里只有米静在,邓志成跟马翠花不会在上午回来。
那凶手怎么就笃定邓志成不会回来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分尸呢?明明他同事邓一豪还说他经常以回家拿东西为理由逃工作。
很显然,凶手非常熟悉邓志成的工作,他看到他来上班了,并且确定他上午不会回去,所以才选择今天上午动手杀害米静。
而至于邓志成为什么突然回去就是另外的理由了。
马翠花看到急冲冲走来的岑柏吓了一跳,“怎么了?”
岑柏着急问:“今天上午邓志成本来应该做什么你知道吗?”
马翠花想了想,“修桥,村西南有个桥坏了,上午他要负责去监工修桥。”
果然如此!
凶手不仅是熟悉邓志成,还非常熟悉他的工作内容和时间。
“没事了,我就随便问问。”
岑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转身离开后飞快吩咐下去,“明天给我重点调查邓志成公社所有同事在今天一天的活动轨迹。”
“看看到底是谁上午短暂消失了一阵子!”
高长东跟在后面,小声问道:“岑哥,你是怀疑公社的人?”
岑柏眼神坚定,“不是怀疑,是笃定。”
河化村是个小村庄,虽说离洪江市近,但民风淳朴单纯,邻里间很是熟悉,也没什么富户,基本没有流窜作案或者随机作案的可能,很大可能就是熟人作案。
所以案件发生以后他们调查的重点也一直都在熟悉邓志成的人群身上,在此期间,队员们逐一排查了邓志成的家人和少数朋友,甚至连邻居和几个堂亲就调查过了,这些人上午都没有作案时间。
而排除掉这些,剩下唯一熟悉邓志成,他们也没怎么调查的,就只有他朝夕相处的公社同事了。
虽然还有几个疑点没能解答,但只要确定凶手,顺藤摸瓜,这案子早晚能破。
思路清晰以后,岑柏跟郑文权去审讯米友清,米友清似乎猜到他要问什么,没等他坐下就直接说了,“我没有杀邓志成,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对,我是恨他娶了小静却不善待她,但我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何况他还是小静未来孩子的父亲。”
“今天过去我只是想看看她。”
米友清神色痛苦,“邓志成已经死了,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愿意接受她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