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时才刚发的芽,现下已经开始长出枝桠了。小小的一枝立在那里,估计再过几年,就可以长开来。
可惜!
那天他父亲来问他,对他未来的妻主有什么想法?
林惜寒当场愣在了原地,他这半年来忙忙碌碌,以前父亲教他管家,现在又让他打理店铺,加上西城这边风俗对男子甚是放松,他过得如鱼得水,不知不觉间把这件事忘之脑后了!
他看着父亲的面容,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满心期待地憧憬着他未来的妻主。
希望她才华横溢,温柔体贴,他会与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可是,他早已不是他了。
林惜寒问他:“父亲,您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一个。”
季若风看着眼前的儿子,缓缓道:“北城护防部的安都督,她家有个小女儿,名叫安巡,武将出身,我听说武功不错,在军中也小有声望。”
他的儿子站在下方,除了最初聊起这个话题的讶异过后,脸上现在豪无反应,仿佛在听一个与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觉得如何?”
林惜寒突然想起那天官兵来府抄家的样子。
女皇脚下,国泰民安,他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光鲜亮丽的一面。那是他第一次直视另一个世界。
那些官兵五大三粗,进屋就砸,见人就打,整个府里到处都是哀嚎,尖叫。
他尚不清楚状况,就被半雪冲过来拉着往后门跑。
半雪吓得惊慌失措,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他们没跑掉,在后门被早已把守的官兵捉了回来。
整个院子里都是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家仆,他被狠狠地丢了进去,半张脸擦过地面,却硬生生将疼吞了进去。在人群里,他看见了父亲,亦是狼狈不堪,他们眼神接触了一瞬,然后默契地移开了。
那些人说是母亲贪污北方的干旱救灾官银,奉太女旨意抄家。
一夕之间,全府锒铛入狱。
他们在牢里被关了大半年,然后被放了出来。
他去问父亲,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母亲还没能出来?
他永远记得当时父亲回答他的话。
他说,他不知道。
他在成年礼后满心期盼着他的下一个人生路口,他原以为他会等来他的婚事,他的红妆,他的妻主!
却等来一场牢狱!
在被粗暴地抄家时他就害怕了,在牢里暗无天日地度日时他就绝望了,他原以为他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可没想到……
怎么可以不知道?
他无比地愤怒,几乎尖声惊叫道:“我们被害成这样,我们从头到尾连母亲的面都没有见到,我们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害成这样!……”
他的心口积压了太多的怒火,像熊熊爆发的火山,几乎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凭什么?凭什么?”
他的父亲留下泪来,伸手抱住他,用力地抚摸他,轻声道:“惜寒,这就是我们男子的命,一身荣辱尽系与妻主一人,她荣我们则荣,她损我们则辱…”
他在那个破败的家中与父亲抱头痛哭。
他一直都知道,母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只是没人告诉他,有一天这个顶梁柱塌了,砸下来能这么地痛……太痛了…
他回过神来,问父亲,他能不能先看看那位?
“你二妹就在北城护防里当差,改天你去看望她一下,顺路见见。”季主君又叮嘱道:“这个事情,我尚未与你母亲说,只是私底下先相看一下,记得把握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