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踏进烟雨阁,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雕花的木门大开着,冷风嗖嗖地往屋里灌,花九箫沉着一张脸,气氛凝重得叫沈流云暗暗叫苦。
又不知是谁惹恼了谷主,谷主急吼吼地叫他过来,摆明是要把他当炮灰使。
“属下见过谷主。”沈流云硬着头皮开口道。
花九箫艳丽的眉眼堆霜砌雪,眼神阴沉沉的,眼尾处的红色蝴蝶似有了生命,微微翕动着,戾气横生。
他的手指用力地叩了一下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这响声如一道惊雷,敲击在沈流云的心尖上。沈流云腿脚一软,顺势就跪了下去“不知谷主传唤属下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刺客一事有何进展。”花九箫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越是这样,沈流云心中越是明白,他这是动真怒了。可沈流云实在想不通,好端端地怎么会有人招惹他。
他低声回道“属下已命人搜查过清风阁,并无刺客踪迹。属下怀疑,刺客早已在当晚就离开了蝴蝶谷。”
“可有证据?”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沈流云的头顶上,他的眼神好,沈流云一进来,他就看到沈流云的嘴角残留着一点红糖米糕的残渣。
就好比他得到了一颗糖,原以为这颗糖是他一个人的,可偏偏有人不知死活地跑来舔了一口。
这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激发了花九箫沉匿已久的嗜血欲。
花九箫的眼神顿时沉了几分,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
“这……”沈流云为难,压力更大,“这只是属下的猜测,并无证据。”
“混账!”花九箫抬手,拿起桌子上的砚台砸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沈流云的肩头。
“啪”地一声,砚台落地,墨汁溅了沈流云一脸,沈流云的半边身子钝麻一片。其中一滴进了沈流云的眼睛,沈流云眯了眯眼,不敢抬手拿袖子擦拭,垂首道“属下办事不力,请谷主责罚。”
沈流云跟着花九箫已久,知道他是动了真怒,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只拿着砚台砸了他的肩头,若他真的动了杀念,恐怕砚台击中的不是他的肩头,而是他的眉心死穴。
“从今日起,你调去清风阁,看守虞青凰,没有本座的允许,不许踏进芳华小筑半步。”
沈流云目露惊愕之色,低声道“属下领命。”
一场初雪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整个蝴蝶谷,曲黛黛早上起来推开窗户,霎时,一片银白的世界映入眼底,她的心头登时腾起几分欢喜。
因是初雪,雪下得不大,薄薄的一层,覆盖了整个芳华小筑。枝头的薄雪被风一吹,簌簌地落着,露出一片艳红。
原来是红梅开了,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嗅了嗅空气里飘着的梅香,直到一阵寒风将她的神思唤回。
她连忙关上窗户,以免受凉,想了想,转身将柜子里的雪白狐裘取了出来。
等曲黛黛出门时,天边已露出一丝金色的日光,冬日的阳光总是略显薄弱,映着白雪红梅,静谧又美好。
丫鬟和小厮们拿着扫帚,清理出一条路来。
曲黛黛踏着白雪,留下一串脚印,来到红梅树下,折下一朵梅花,簪在乌黑的发间。
曲黛黛簪着这朵红梅踏入烟雨阁,从她身后拂来一阵冷风,风将她发间的幽香送到花九箫的鼻端。
花九箫讶异地抬眸,果然看见一朵清艳的红梅,在她的发间幽幽的绽放着。
曲黛黛朝花九箫行了一礼后,脱下身上的狐裘,挂在木架子上。
芳华小筑的地龙已经烧起来,在屋里她不用穿太厚。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这件狐裘上,当初他送她狐裘时,想得就是冬日冷寒,她体质又弱,极易生病,这才叫明珠把库房里锁着的那件狐裘拿出来。
这狐裘还是前些年从一个王爷的手里得来的,他也就统共穿了那么一回。身量是照着他的身量做的,裹在曲黛黛的身上,将她从脖子裹到脚,愈发显得她娇小可人。
曲黛黛脱下狐裘后,照例在花九箫的对面坐下。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蹭着花九箫的书桌,花九箫也未叫人给她另搬一张书桌。
日复一日的练字,她的字越来越有他的神韵,乍一看,还以为是出自一人之手。
写了一会儿,曲黛黛抬起头来,唤道“师父。”
“嗯?”花九箫目不斜视地应了一句。
“为何这些日子没见沈大哥?”曲黛黛疑惑地问道。这芳华小筑里的男人不多,且大多数都是暗卫,只有沈流云她能见着。她决心再添一把火,怎么能少了沈流云的助攻。
“你是不是过于关心他了?”花九箫合起书本,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目光阴沉沉的。
曲黛黛一怔,连忙摇头道“只是些许日子没见沈大哥,深感疑惑,随口一问。”
口中是这么说的,眼中却露出关切之色。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莫过于此。
花九箫自是没错过她眼底的关切之色,他面上露出不悦之色,话锋一转,沉声道“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功夫,自然指的是点穴的功夫。
自从曲黛黛将人体穴位记得滚瓜烂熟后,就开始练习指力和指法。她没有内力,只有苦修指力和指法。
指法容易修炼,指力却不容易。曲黛黛有事没事,就对着一块木头练习指力,花九箫言明,什么时候她能徒指将木板戳出一个洞来,才代表她已经入门。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曲黛黛可怜兮兮地伸出食指和中指“一直在练指力,不敢懈怠,师父你看,我每天戳木头,戳得手指都肿了。”
花九箫定睛一看,她的两根手指与其他手指相比,确实肉眼可见地胖了一些,指甲盖里还泛着青紫,显然是真的下了苦功夫。
花九箫打开抽屉,拿出一罐药,推到她面前“每日临睡前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