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箫抱着她,穿过珠帘,往内室走去。她的手冷得像块冰,揣在他怀中,冻得他心口一阵冰凉。
花九箫将她放在凳子上,握住她的双手,搓了搓,又呼了口热气,低声问“还冷吗?”
曲黛黛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师父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花九箫喜穿红衣,身上哪怕溅了血,也是看不出来的。
“回来遇到几个宵小之辈,顺手解决了。”花九箫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屏风后。过了一会儿,一件红色的外袍被他扔出来,搭在了屏风上。
曲黛黛的目光四处打量着,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她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一只倒扣的杯盏,又从袖中取出青釉小瓷瓶,快速倒了一丁点药粉在杯盏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迅速,没有一丝拖沓,连手都不曾抖一下,尽管她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她不清楚安神散的药力,又担心花九箫会察觉,只敢倒了一点点。倒完后,她将瓶子重新塞回袖子里,这会儿手倒抖了一下,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握住颤抖的手腕,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回头望了一眼。屏风后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花九箫在换衣裳。
曲黛黛收回目光,手微微抖动着,拎起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待粉末尽数融在酒里,她才松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来。
花九箫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将所有带血的衣裳都脱了下来,换了一身白衣。
这还是曲黛黛头一回见花九箫穿白衣,瞧惯了他穿红衣,猛地见他穿一身白,曲黛黛愣了一下。
脸还是那张脸,换了这一身白衣后,只见他乌发半散,眉目如画,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偏偏眼尾栖着一只妖娆的红蝶,当真是极清中生出一抹极艳之色。
过两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日,花九箫的屋子早已布成了新房的模样。处处飘着红绸红纱,就连他一向爱用的琉璃灯盏,也换成了红烛。花九箫一身白,立在红烛前,眼尾蝴蝶翩翩欲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瞧见曲黛黛一副呆了的模样,花九箫勾了勾唇角,踏步朝她走来,屈指在她额前弹了一下。
曲黛黛瞬时清醒过来,讷讷地唤了一句“师父。”
红衣妖孽换了白衣,不言不语,不喜不怒,颇有几分谪仙的影子。
花九箫走到桌前坐下,曲黛黛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收敛心神,光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朝他走近。
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花九箫猛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的怀中。
曲黛黛一个不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花九箫的腿伤恢复得快,才没过去多少时日,不但健步如飞,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即便如此,曲黛黛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扭了扭身体。
“别乱动。”花九箫的嗓音是沙哑的。
他伸手撩起曲黛黛披在身后的长发,露出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接着,脖颈处一凉,曲黛黛低头,一只金色的长命锁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师父?”曲黛黛惊讶。
“这只长命锁是我从医仙那里得来的,里面装着药材,贴身佩戴,可以温养身体,我知道你不爱喝药,以后就戴着它,一刻都不许摘下来。”
“有那么神奇吗?”
“医仙开的药,总不会有错。”花九箫擅毒,在医术方面,放眼天下,医仙当称第一。
“可长命锁是宝宝戴的,我都成年了。”曲黛黛掌心托着长命锁,看向花九箫。
花九箫瞧见她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真得是爱极了,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宝宝。”
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儿,揽天下珍奇,也不及她一个动人的眼神,谁来抢,跟谁眼红。
曲黛黛的脸颊“轰”的一下,红了。
纵然脸皮再厚,曲黛黛也经不起这样的情话轰炸。这些没脸没皮的话,原书里的花九箫可连虞青凰都没说过。
曲黛黛扭过头,不敢直视花九箫带笑的眼睛,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顿了一顿,伸出手,将搁在酒壶旁边的那杯酒端起来,殷勤地送到花九箫的唇畔“黛黛谢谢师父的馈赠。”
“就只是一杯酒?”而且这酒还是他的,真会借花献佛。
口中虽这样说着,却是毫不犹疑地张口,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中,曲黛黛都是屏住呼吸的,整个人紧张不已,待那杯酒尽数入了花九箫的肚子,她才彻底放松了身体。
花九箫怀中拥着她,柔软的腰身尽入他的掌中,难免有些心神荡漾,曲黛黛在酒中掺得安神散极少,一时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见他饮下这杯酒后,曲黛黛安静地等待着药力发作。
如今花九箫对她的态度很奇怪,自从冰湖回来后,他像是打消了所有对她的怀疑,竟是半分不设防;可另一方面,他又处处限制她的自由,对她防备地不得了。
真是极其矛盾极了,既信任她,又不信任她。
曲黛黛一点儿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看她的时候,眼睛总是比平常格外得亮,好似那眼眸深处,融了温暖的日光,炽烈得叫人不敢逼视。
花九箫饮了那杯酒,心底泛着滚烫,明明酒不烈,却有了醉意。红烛的光跳跃着,映着曲黛黛的脸颊。
花九箫拥着曲黛黛,心中得意洋洋地想着,再过两日,他们拜了天地,这个怀中的小姑娘就是他的人了。他们白天相亲相爱,晚上相拥入眠,一生一世,看彼此的黑发添上雪色,五指交缠,踏过洪荒的岁月。
即便是死了,也会埋在一起,枯骨烂在泥土里,你依偎着我,我依偎着你,沉眠在永寂的黑暗里。
屋外的雨势大了起来,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发出一阵闷响。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掀起珠帘。
曲黛黛听着这雨声,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花九箫昏倒。反而他望着她眼底的光越来越亮,眼中依稀有缠绵之意。
这温柔入了骨,如酒入了心,不醉,却熏熏然。
曲黛黛心中打鼓,暗道,莫非是安神散的量放得不够,还是那瓶药过期了,不起作用。
红烛已经燃了一截,烛火愈发得明亮,映在花九箫的眼底,和他炽烈的目光融在了一起。
曲黛黛又等了一会儿,觉得这药力大概是不会发作了,便从花九箫怀中起身,道“师父,天色已晚,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