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班长大人,可算看到你了。你这一天天的,成职业运动员了。”肖国梁走到桌边,按下录音机的停止键,“啪”地一声,播放键跳了起来,按键蹦掉了,掉在地上。
肖国梁弯腰捡起按键,费力地再按回原处,“这从哪弄的破录音机啊,键也不行了,磁带也松了,歌都唱走调了!”
刘力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去泡妞了,比我回来的还晚。”
肖国梁用手“啪”地打他脚丫一下:“别胡说,我刚才是帮贺冬梅写黑板报去了。”
刘力翻了个身,侧身躺着:“挺不错的。”
“啥?”
刘力费力抬抬手:“我说,贺冬梅挺不错的。哎,给我找根烟,我没烟了。”
“我上哪给你找去?”
“李宇文床头肯定有。”
肖国梁边走边嘟囔:“你成我大爷了,还得伺候你。”回到宿舍把李宇文的抽屉一拉开,有一包“红梅”还没打开呢,犹豫了一下,还是撕开锡纸,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根。
刘力把烟拿到手,看了看:“红梅,李宇文这小子挺有钱哪。”手指头指指椅子,“打火机在我短裤口袋里。”
“是,大爷!”肖国梁没好气地从椅子背上的短裤口袋里翻出打火机,扔给刘力。
打火机“啪”地砸在床头,又掉到地上,刘力白了肖国梁一眼,翻身从地上捡起打火机,点着烟,重重地吸了一口:“让你拿个火还费这么大劲儿。”
肖国梁往另一张床上一坐:“咋的,你室友没来?”
刘力望向天花板:“人家是油田子弟,家就住在龙兴区,说不定哪天才在这住一宿。”又看看手中的烟,“工具所是行啊,刚上班都抽红梅,我连大前门都快抽不起了。”
肖国梁知道,刘力的父亲去世的早,他母亲一个人供仨孩子念书,刘力现在是开始工作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上大学。刘力挣钱的第一个月,就开始每月往家里邮五十块钱。
刘力继续说:“我听说,工具所的人只要上井,每次都有二十块钱补助。他们所那帮女的,虽然上井也干不了啥,也跟着他们所的男同志至少每周上井一次。”说着又看看手中的烟,“李宇文在张继业的那个室,是咱院里最能挣钱的地方。”说完鼻子哼了一声,“看看咱俩这科室,综合工艺、采油工艺,俩工艺,一对清水衙门。你就瞅着吧,这是刚开始工作,以后差距越拉越大,过两年人家李宇文穿皮夹克,咱能整件军大衣就不错了。”
肖国梁蹬了他一脚:“你咋这么多牢骚呢,上大学时你可不这样。再说了,你看你这一天天的,白天晚上玩球,中午食堂吃小灶,晚上有时候还去小饭店,长短运动服所里给买着,你还不实足?”
刘力抻抻自己的短裤:“看看,就这!地摊货!今天和油化所打比赛,人家都穿着阿迪呢,工具所可是一水的耐克,看着人家的运动服,我们所这帮人打球都没劲儿!”
肖国梁想起李宇文的3m磁盘,各个所经济条件不一样,这是事实。
刘力忽然笑了笑:“在一起打球的这帮老大哥都说,像咱们这样从地方来的家庭条件一般的,找对象最好找个油田子弟,各方面,各个方面,都有好处。”
肖国梁也趟在床上,背靠着行李卷,眼睛看着天花板:“说的倒没错,全天底下的男人,都想找又有钱又年轻漂亮的,关键是你能找到吗?”转过头看看刘力:“班长,你这条件准行!”
“你们所,有没有给你介绍对象的?见了几个?”
肖国梁答道:“有,刚来时我们屋刘姐就给我介绍一个,所里也有介绍的,见过两个,不是我不同意,就是人家看不上咱。”
“咋的,还有看不上你的?”刘力一翻身起来了。
肖国梁苦笑一下:“介绍人说了,主要嫌我个矮。班长,把你的1米83借我几厘米,我能凑到一米75也行啊。”
刘力一听,又躺下去了:“个头这玩意,也不当饭吃。”
“我刚才不说了吗,男人想找年轻漂亮的,女人当然想找个子高潇洒的。上大学时,多少女孩围着你转啊,等到像我和大国这样的…有一次,咱班在系里地下室搞活动跳交际舞,我真是鼓足勇气邀请蒋艳跳舞,你猜怎么着?还没跳完一曲,蒋艳就不跳了,说我老踩她的脚!”
刘力一听哈哈大笑:“谁怪你那么笨!你这个花絮,我可没听咱班那些女生说过。”肖国梁笑道:“估计蒋艳也没到处讲。她这么拒绝一个男同学,也就是我,要换成大国,当场就得嚷嚷出来,女同学也没意思,对吧?要是我也象班长你这样又高又帅的,就是我把她的鞋踩掉了,蒋艳也不能不和我跳啊。”刘力“噗呲”笑出了声:“你就是脸皮薄!再接着搂蒋艳跳啊!谈恋爱这玩意,对男孩来说,我觉得根本还不在于你长得高不高帅不帅,而是在于…现在不跟你说,这是我独门武林秘籍,哈哈哈---”
肖国梁看着刘力那得意劲儿:“别说过去了,你那些女友,一个也没跟你到宁江油田来。说说你吧,对象对到哪了?”
刘力伸伸懒腰打了好几个哈欠:“也看过好几个了,没感觉”。
肖国梁讥笑他:“你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取次花丛懒回顾啊。”
“你别听咱班那些人瞎嘚嘚,他们背后说我啥我都知道。我跟你说,二国,我大学时谈过几个对象,但每次黄的的时候,我也老难受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一次是我先提出黄的。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好像我跟陈世美似的!”
肖国梁继续笑:“对对对,你哪是陈世美呀,你是贾宝玉,多情公子空牵念。”
刘力嘟囔着站起身,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凉水:“你呀,整这些诗啊词啊的行,一到正经时候该出手时不出手。”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肖国梁:“看看这个,咋样?”
肖国梁接过来:“咋的,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美的你,这是别人给我介绍的,你帮我看看。”
“我就寻思你没这么大方嘛。”肖国梁仔细看看照片,黑白的,照片中间是一个娇小的女孩,背靠一颗大树,有点儿逆光。女孩长得一般,个头感觉不到1米6,不胖不瘦,挺清纯的样子。
“不错,挺清纯的。啥单位的?”说着又把照片递给刘力。
“研究院的。”
“单位不错呀。”
“单位是不错,文凭不行,炮校毕业的。”
肖国梁听了差不点儿笑出声来,想起李宇文说过“炮校”的含义。
“咋的,你也觉得炮校不好?”
肖国梁连忙摆手:“咱还能信那些扯淡的话?我的感觉啊,没有你以前那些女朋友漂亮。但别光看照片啊,见面感觉不一样。再说了,你不是喜欢单纯的吗?”
刘力用手点点肖国梁:“你呀,现在也变得不单纯了,说话也变得这么圆滑。”边说边趟在床上,“我倒不太想见面,这些天除了练球、打比赛,就是相对象,你说我这是在干啥?啥工作也没干,我心里都有些着急。”
“不想见就不见!说实话,照片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这女孩的个头好像不太高,长得也一般了点儿,配不上我们班长哥。”
刘力轻轻叹口气:“这个必须得见,不然我为啥让你先帮我看看呢。这姑娘是我们李书记给我介绍的。”
“李书记?就是咱刚到院里报到时把你抢走的那个李书记?”
刘力点点头:“还不光是这个介绍人面子的事。这女孩家庭条件不错,她爸,是局里采油老总。”
肖国梁一下从床边坐过来,抢过照片又看了看,“爹是局老总,本人是研究院的,长得还挺漂亮,挺清纯的。刘力,你必须去,我觉得这个有戏!”
“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咱也不能因为她老爹是老总就把自己卖了吧?”刘力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你说说咱们啊,一到油田,我就感觉咱是个透明人,咱们家是哪的,父母是干啥的,兄弟姐们有几个,等等等,咱那点情况,人家都掌握,人家好像是看完咱的档案才跟咱谈对象!我从李书记的话里话外,都听出这些了!”
肖国梁不相信:“档案那可是机密材料,谁都能随便看吗?”
“是机密,是不能随便看,但得看看对谁!在有的人眼中,别说咱们这样的毕业生档案了,什么档案都不是机密。”
肖国梁有些垂头丧气:“看吧看吧,反正咱这一百多斤,也没啥怕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