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不见,如果不是关岭在,莫恙都认不出这是他们的商队。
几十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一半,没有货物没有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青黄,像战场上溃败的逃兵,在雪天被冻得全身发紫。
关岭就靠在晋国的界碑旁,一动不动。
他们凭着一股劲儿冲出了晋国,但出来之后呢?
他们还要继续北上吗。
他们已经回不了家了。
就在这个时候,关岭听到了莫恙的声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麻木的转头看去。
关岭的脸颊已经凹陷,因为他一时心软停了车,粮食被抢走,已经很久没吃饭了。
但莫恙不一样,他的衣装依然整齐,马车完好无损,被养的很好。
关岭尚未思考,却先舔了舔嘴唇。
眼神像野兽一样。
莫恙脚步一顿,下一刻,燕凌云走在了他的前面,挡住了关岭的视线,也挡住了他。
他听到青年的声音:“关首领,别来无恙。”
关岭说话很慢:“……燕兄。”
莫恙这时候探头,关岭的眼神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他苦笑一声:“燕兄,莫小弟,能否给些吃的。”
莫恙背包里有很多干粮,虽然路上撒了大半,但还有好几袋,这时给关岭一队每人分了三个大饼,还绰绰有余。
见他们狼吞虎咽,喜极而泣,莫恙干脆把剩下的几袋子全给他了:“关叔,慢点吃。”
关岭手一颤,木然地点了点头。其他人更是对莫恙感恩戴德,有人还朝他下跪,句句不离菩萨、圣人。
吃完三个饼子缓过一口气后,关岭对莫恙道:“你们……是去哪里。”
“还是北上,”莫恙说,“去投奔亲戚。”
“哦。”关岭看着莫恙搬下来的几袋粮食,低着头,声音恳切,“能否带我们一段路,带到下一个驿站就行了,我鞋底缝了袋子装了银票,到了驿站就能补充物资了。”
莫恙不疑有他:“行啊。”还补了一句:“这办法真聪明,我也要在鞋底缝个袋子。”
jio底踩钱,想想就安逸。
但关岭他们已经太虚弱了,走不动,天又快黑尽,便集体请求莫恙暂时在附近扎营,休息一晚,明天再启程。
莫恙答应了,还搭了几个帐篷,让他们躲进去遮风挡雪。
关岭等人更是感激涕零。
莫恙心里稍稍安定,今夜不算太冷,他就也想在外面露营,点燃篝火,还能看星星。
想法虽美好,可日落之后等了几个小时,天空都是一片乌云。
莫恙只能回去帐篷,乖乖睡觉。
但他没有发现,不远处关岭的帐篷偷偷探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珠在缝隙后,无声无息的观察他。
夜半三更,一道黑影出现在莫恙的帐篷外。
那是关岭商队里的一个男人,毫不起眼,瘦小黢黑。
但却是商队里身手最好的一个人。
今夜乌云密布,篝火被悄无声息灭掉后,就没有了一点光。只有他的眼睛里闪闪烁烁,像在犹豫。
但在看到那辆高大宽绰的马车后,犹豫变成了狠绝。
他的同伴已经埋伏在了周边,只要他先把其中一个杀了,其他人就会合力再制服另一个,马车就归他们所有了。
上面不知还有多少粮食和宝物,就连那四匹马,都不会愁买家。
足够他们回家了,甚至还能小赚一笔。
至于鞋底缝的银票……那全是关岭骗人的,他们衣服都给扒了,还有什么细软。瘦小男人咬牙摸了进去,掌心提着一把匕首,
蹑手蹑脚,没发出一点声响。
短短几步路,却像走了几个时辰。
终于,他摸到了床边,在辨认出一点头发之后,不顾三七二十一,狠狠就往下方脖子处狠狠扎去!
但刀一扎下,他就感觉不对了——这不是人,这是棉花!
清光闪过,抱朴剑从瘦小男人身后穿胸而过,男人嘴巴里溢出鲜血,倒在了地上,看到最后的画面,就是胸前的利刃。
燕凌云眼底毫无波澜,微抖剑身,晃去鲜血。
莫恙就站在他的后面,闻着血腥味,脑海里全都是男人提刀时疯狂的动作,还有临死前表情狰狞的脸。
“你说的是对的,”莫恙看着血流到了他的脚下,“他们想杀我。”
为了粮食和马车,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莫恙有些呆怔,也有些难过。
在此时,他听到了燕凌云的声音:“莫恙,修真界倾轧背叛是常事,你要适应。”
只有强大到一定地步,才能轻易交付信任,随心所欲。
莫恙显然并没有到这个程度。
他是有警惕性的,加之关岭着实表现得太过明显,这次即使没有燕凌云,他也能躲过一劫。但往后呢?若是碰上更会伪装、更恶毒的人,又该怎么办。
燕凌云此前默不作声,同意莫恙带上商队,便是和他打了一个赌。
人性经不起考研,即使他送了这么多粮食、这么多物资,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燕凌云:“走吧。”
他握住了莫恙的手。
帐篷外的人在听到惨叫后,就已经包围了帐篷,莫恙一出去,就对上了十几双贪婪凶恶的眼睛,他们没有武器,就把石头磨尖,用牙齿咬上来,总之不死不休,离彻底疯狂只差一线。
关岭就在其中,莫恙看了他一眼。
但有些时候,不是靠疯就能占据上风的。
在燕凌云如砍菜切瓜般连杀四人后,挡在前面的人终于动摇,不甘却不敢再扑上去,让开了一条路。
莫恙走过去,和燕凌云一起坐上了马车。
他驭马离开了,但在最后一刻,扔下了什么东西。
商队众人连忙避退,以为是什么危险的物品。半晌没有反应,关岭在众人催促下咬牙往前,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毒物。
雪地上静静躺着两样东西:
一块金子;和一块关岭原本要送给儿女,最后却给了莫恙的小木雕。
……
……
经历此事后,莫恙的变得沉默了一点。
不过才几天,这股情绪就散的差不多了,他又重新快乐起来,趴在窗口看外面风景,咸鱼瘫。
北上的路虽然有坎坷,但大体还是顺利的,在三月初,他们走完了大半路程,而寒冬,也终于要过去了。
松岭的细雪融化,滴答滴答化成雨落在地上,折射出绚丽的日光,巍峨的山峰渐渐开始起舞,冰晶碎成大片大片的星子。
河流开始解冻,淙淙山溪掠过青石,长出一片片绿意。
没有凡人不喜欢春天,因为在春天会被大地庇佑,把干枯已久的身体滋润,生出希望和期盼。
只有天地会这样慷慨且公允。
有河就有鱼,这天中午,莫恙拿出系统的鱼竿,捏了背包里的鱼饵,优哉游哉在岸边钓鱼。
他的钓鱼没有技巧,全是开挂,读条十秒之后,一条大鱼咬上了钩子,被莫恙扯上岸后,还凶残地咔嚓咔嚓乱咬。
莫恙欣喜提起鱼,矜持地向燕凌云炫耀:“你看,我抓了好大一条鱼!”
燕凌云颔首:“的确很大。”
看了一会儿,他也绑上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