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出去,直到午后仍不曾回来……
虞瑶心里冒出个猜测,却正当此时,霍雪桐从外面回来了。
霍雪桐没有乘坐轿辇。
日头毒辣,她被晒得脸颊通红,发鬓也微微凌乱,乍看之下有两分狼狈。
往常出现在人前的霍雪桐时时光鲜亮丽。
从未有过这般仪容不整的模样。
冯嫔暗暗打量霍雪桐几眼,叶采女则低下头去,似不敢直视她。
而霍雪桐的眼里只有虞瑶。
瞧见虞瑶在毓秀宫,霍雪桐眸光闪一闪,恨恨盯她一眼,上前胡乱与虞瑶行了个礼便说要告退。
也懒理会福身向她行礼请安的冯嫔和叶采女。
“霍贵妃留步。”
虞瑶出声喊住霍雪桐,不多绕弯子。
“前几日在御花园的湖中发现一具女尸,慎刑司确认过身份,那小宫女名叫小兰,生前在昭熙殿当差。后来慎刑司验过尸,确认小兰乃是被人敲昏后扔水里才溺水而亡的,可见有人蓄意谋害。故而本宫前来提审昭熙殿的宫人。”
虞瑶不希望闹得太难看,客客气气说明情况。
霍雪桐却一听就炸,她一双美目迸出近乎可以称之为恶毒的光。
“皇后娘娘在这装什么菩萨心肠?”
“陛下受伤,皇后娘娘不关心,倒有心情跑来昭熙殿管这些琐事!”
霍雪桐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吃惊。
冯嫔下意识追问:“陛下受伤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连叶采女也悄悄抬头看霍雪桐。
霍雪桐想起此事又咬牙,眼神如刀瞪向虞瑶:“谁知道为何?偏皇后娘娘去见过陛下,陛下便受伤了!”
她得知消息,赶去宣执殿。
然陛下却不见她!任由她在殿外晒得大半日依然不肯见她!
怎么会这么赶巧?
偏偏皇后去过宣执殿,陛下便受伤。偏偏皇后去过宣执殿,陛下便不见她。
只怕是皇后没有少借机在陛下面前肆意诋毁。
否则,怎会变成现下这样?
虞瑶清楚霍雪桐不可能拿这样的事乱说,那么楚景玄是当真受伤了。
她去宣执殿见他的时候,他分明……
“霍贵妃岂可血口喷人?”流月不憷霍雪桐,听过她的话,当即道,“如此随意污蔑皇后娘娘,霍贵妃这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被顶嘴,霍雪桐愈发怒火中烧,上前两步,扬起巴掌便要去打流月。
流月也未站在原地任由她打,一个闪身避开。
霍雪桐猝不及防,扬起的手掌落了个空,又脚下不稳,当着众人的面跌倒在地,发鬓被这一摔闹得彻底乱了。一跤跌得狼狈不堪,哪里有身为贵妃的光彩?
冯嫔和叶采女难得看一回霍雪桐的笑话,只强忍笑意。
虞瑶看霍雪桐这幅模样,蹙眉命呆傻立在一旁的小宫女赶紧把人扶起来。
被宫女从地上扶起来的霍雪桐头昏眼花。
虞瑶见她浑身虚软,热汗涔涔,怀疑她中暑,便让宫女赶紧把她先扶回昭熙殿去,又命人去请太医为她看诊。
霍雪桐犹想挣扎着斥责流月,却身上无力,说出的话软绵绵,毫无威慑。她觉出自己身体不适,不得不暂且放过流月,任由宫女扶她回殿内。
虞瑶想提审昭熙殿宫人的事也被迫搁置。
左右已经知会过霍雪桐,略晚上两个时辰没有大碍,一时便离开了。
从毓秀宫出来,虞瑶对流月道:“你又这般得罪于她,她是不见得记恨你,只算到我的头上。”
“皇后娘娘往日太纵着她了。”流月不喜虞瑶的软弱可欺,更不喜霍雪桐的嚣张做派,“您是皇后娘娘,她纵为贵妃,也无资格在皇后娘娘的面前作威作福。”
话不投机半句多,虞瑶懒得与流月辩论。
流月是姑母倚重的人,由来不怎么愿意乖乖听她的话。
要想法子把流月弄走不难。
但走了流月,姑母照样会安排其他人放在她身边。以姑母的性子,只怕换一个人来会比流月更令她头疼。
虞瑶不说话。
流月却没有就此住口。
“霍贵妃方才道陛下受了伤。”
“皇后娘娘是否该如霍贵妃一般去宣执殿探望陛下?”
坐进软轿的虞瑶看一眼正站在软轿旁的流月。
她接过流月递来的一柄碧叶清莲罗扇,沉默一瞬道:“去吧。”
皇帝受伤因由不明,本不该宣扬。
可霍雪桐已当着许多人的面将此事宣之于口,知道的人定然会越来越多。
去一趟也好,虞瑶想。
但倘若当真如霍雪桐方才所言,与她惹得皇帝发怒有关……
皇帝此时只怕未必肯见她。
只候在殿外的常禄见虞瑶过来宣执殿,直接请她入内。
虞瑶顺利入得宣执殿。
常禄说楚景玄在侧间,她便独自穿过正殿,往侧间的方向走去。
殿内异常安静,虞瑶放轻脚步,走到侧间附近,望见楚景玄闭目半靠半躺在一张逍遥椅上。他搭在逍遥椅扶手上的左手缠着一圈圈白布,大约是受伤的那只手,身上别处则一时瞧不出来问题。
不知是否觉察虞瑶目光,楚景玄缓缓睁开眼。
他凝视着站在不远处却不再靠近的虞瑶,丰神俊朗的一张脸辨不出情绪。
“虞瑶,你痛苦吗?”
楚景玄的话仿佛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虞瑶一怔,没有回答,也无从回答这个问题。
再痛苦也是不能说的。
楚景玄却似乎不需要她的答案,嘴角的笑透出凉薄,说出口的话残忍而真实:“可惜,一日做了朕的皇后,这辈子你便只能被困在这皇宫里,永远和朕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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