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河县偶遇虞瑶,霍雪桐实在太诧异。
起初以为自己一晃眼看错了,走近辨清楚这张脸,方知没看错。
她不住打量几眼虞瑶,内心感慨。
一别经年,在这座小县城见到虞瑶这位曾经的皇后娘娘,回想起深宫之中的那些过往,真真叫恍如隔世。
当年原以为小命要交待在宫里,未想获得一条生路,甚至摆脱深宫束缚。
大抵在生死边缘游走过,后来许多事情顿觉豁然开朗。
在宫里那些年,以为自己宠冠六宫,故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热衷和虞瑶这个皇后叫板。
如今想想,实在可笑。
更不提对虞瑶有过的那一些恶毒心思……
可在她被打入冷宫,唯一愿意真正给她一点关心的,只有虞瑶。
登高必跌重。
那时她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直到平日在她面前时刻表现得软弱可欺的叶秀莹,险些轻而易举取走她性命,她才如梦初醒,晓得自己的愚蠢和狂妄,晓得身为皇后的虞瑶待她有多宽容。
对虞瑶的怨毒心思,说到底全是她自己魔怔。
捡回小命,得到一大笔金银补偿,如今自由自在,若放不下那些过去,便无异于非要自我为难。
离宫之时她昏昏沉沉不知世事。
待到醒来已然远离京城,后来在家中休养数月也几无宫中消息。
皇帝废后和虞瑶葬身冷宫大火的消息同时传到她耳中。
她十分诧异。
离宫之前,霍雪桐清楚记得她无意窥知皇帝对皇后求而不得的心思。
被打入冷宫的那个夜里皇帝如何震怒,她更不可能忘。
皇帝最终却竟依然走到废后这一步。
每每回想又唏嘘不已。
唯有一件事,她不甚相信虞瑶当真葬身在那场冷宫大火里了,连她都能够有活命的机会,何况是虞瑶呢?皇帝怎么可能会舍得要她性命?
只是——
虞瑶为何会在灵河县?
纷杂思绪流转,霍雪桐对虞瑶这些年的经历生出诸般好奇心思。
而虞瑶看着此时立在她面前的霍雪桐,没有即刻应话。
霍雪桐也后知后觉虞瑶怀里抱着个孩子。
四下里人影绰绰,看不甚分明,欲待仔细多看两眼,流萤已抱着宁宁两步挡到虞瑶和昭儿面前。
记得当初在宫中霍雪桐如何喜欢同虞瑶做对,顾不上想为何她出现在灵河县,流萤一门心思保护好虞瑶,也不希望虞瑶和霍雪桐有任何接触。
正想让虞瑶先走一步的时候,又有人过来了。
这次是孟韬。
孟韬走到霍雪桐身侧,望向流萤和虞瑶,觉出气氛的微妙。
面上如常和虞瑶打过一声招呼,他偏头看霍雪桐:“表妹和瑶娘竟认识?”
霍雪桐看一眼孟韬,笑着没接话。
“表哥,我去那边看看。”
孟韬过来后,霍雪桐打消和虞瑶“叙旧”的心思,暂去别处凑热闹。
她走得干脆利落。
孟韬对虞瑶一拱手道:“祖母大寿将至,姑姑携表妹特地从江南赶来祝寿,路途辛苦,便也在灵河县过节。”
“瑶娘,我这位表妹性子确有些骄纵。”
“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请见谅。”
虞瑶听言,摇摇头:“孟夫子言重,方才不曾发生什么事情。”
“那便好。”孟韬说罢,看一看霍雪桐离开的方向,尚且有照顾表妹职责在身的他未继续多留,寒暄过后与虞瑶告辞。
同虞瑶分开后不久,孟韬寻见在灯会上闲逛的霍雪桐。
他问:“你和瑶娘是如何认识的?”
站在小摊前挑选面具的霍雪桐似漫不经心问:“表哥关心这个做什么?”
孟韬说:“只是奇怪你们怎么会认得。”
“我记得表哥以前可从来不是这种追根究底的性子。”霍雪桐拿起一个钟馗面具在脸上比划两下,又嫌面具太大不适合而放回去,笑道,“表哥关心的人是我,还是旁人?”
孟韬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霍雪桐发觉那小摊贩一直瞧着她,仍将面具买下,继续往前走。
她忽而间想到什么,猛然回头去看孟韬。
“表哥该不会是……”
孟韬挑了下眉:“表妹慎言。”
“哦。”霍雪桐几分敷衍应他一声又笑,“我什么也没说啊。”
在霍雪桐和孟韬相继离开后,虞瑶和流萤也没有在外面逗留得太久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直到哄得孩子们入睡,有些话才方便说。
在灯会上,虞瑶留心到流萤对那个偶遇的小娘子有一种别样的警惕。
而这种警惕来自于对方可能会给她们带来危险的判断。
与之前那位“娄公子”冒出来反应颇为不同。
虞瑶有心想要问一问流萤因由。
“小姐,她从前……”流萤在脑海中搜寻出委婉些的说法,“她从前便对小姐多有敌意,我怕她如今又对小姐不利。”
虞瑶道:“方才在灯会上,她瞧见我倒像颇为惊喜。”
流萤一时间难以接话。
那会儿乍然瞧见霍雪桐这个人,流萤没顾上深想,等到人走了,冷静两分,才想起来当年霍雪桐被皇帝打入冷宫,在冷宫因寻死觅活而受伤。那时虞瑶去看过霍雪桐,好心让她陪着霍雪桐的大宫女去请太医帮忙看诊。之后再得知与霍雪桐有关的消息,应当是她在冷宫逝世。
霍雪桐依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