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早在三年前虞太后去世之后便倒了。
纵使有怨有恨,想要报复,也没道理非要对着一个弱女子出手。
楚景玄余光睨向周遭逼近的黑衣人。
从这些人的眼神、步伐、握刀的姿态与身形看,分明个个训练有素,不似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上一次见到崔方旭,他命常禄去查过这个人以及崔家。
他父母是灵河县本地人氏,邻里皆可作证,且对他们崔家医馆也多有褒扬。
无论崔家夫妇如何收养的崔方旭。
倘若他们想让崔方旭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雪恨,便不会令他只在灵河县做个小小的大夫。
虞瑶会来灵河县扎根不是可以提前预料的事。
连崔方旭自己也说了,最初见到虞瑶,他不知虞瑶的真实身份。
自无窝在这么个小地方守株待兔的道理。
显然,崔方旭是被人利用。
“虞家早已被抄家,男丁伏诛,女眷也遭流放。你说为了旧时恩怨想要复仇,她在灵河县三年之久,你也认识她多年,冲着她去,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当真能令你痛快?不过我瞧你抑或你背后之人,只不过想要我的性命罢了。”
“崔方旭,你和谁勾搭在一起?”
楚景玄冷眼看他,手掌握紧住剑柄,略转方向,“是荣王吧。”
“你认定虞家和我不是好人自有你的理由。”
“但,难道荣王是好人?”
他幼年登基,除去太后垂帘听政,朝堂上另有辅政大臣以及辅佐他的荣王。
太后一党与荣王一党倾轧尤为激烈。
及至他十五岁那一年,早已生出不臣之心的荣王妄图颠覆朝堂,被太后与他联手压制。此事过后,碍着先帝的遗志放荣王一条生路,将其软禁于封地,命人日夜监视,而荣王的党羽大多伏诛。
三年前的南苑刺杀,查到后来便发现和荣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时趁机清理过一批人,未曾想,又过得这许多年,荣王依旧执迷不悟。
楚景玄万般心绪流转。
而崔方旭被他短短几句话堪破心思,眼底闪过丝慌乱。
只临到现下这一刻,越觉出楚景玄身上那一股压迫,他越不甘示弱。
崔方旭低喝:“少废话!”
当下他后退两步,欲令黑衣人上前。
楚景玄却嘲讽一笑:“你很怕听这些话?怕听见真话发现自己做错了事?”
“可你已经错了,已然只有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的路可以选。你说她是虞家人,便永远不无辜。可她难道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难道她能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她一个小小娘子,从未执掌过权利,怎么害得你家破人亡?而她如今又是什么境地?背井离乡,亲人不再,与你,又有何异?”
说起这些,楚景玄不禁心下黯然。
却实在不是伤怀的时候,他竭力忽视那些情绪,凝目看崔方旭。
“何况你替那个人如此卖命,事成便罢,倘若不成呢?你想过养育你至今的崔家夫妇?你确定他们希望你做这些事?一旦失败,他们便会被你牵连。其实即便成功也未必不受牵连,你拿什么保证那人不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哪怕你得手,我今日将性命交在这里,他也绝不可能背弑君的罪名。”
“那么,这个罪名是谁来背?”
在楚景玄的眼里,崔方旭这样一个灵河县的小大夫,不会真正晓得权力厮杀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这是一条你死我活的路,这浑水他趟得起吗?
倘若没有传位诏书,哪怕成功坐上那个位置,也极易背负骂名。
有人李代桃僵自然又不同。
崔方旭背负罪名。
藏在后面的人便无疑清清白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崔方旭没有考虑过楚景玄提到的这些事。
他目中流露出些许迷茫,而楚景玄捕捉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又肯定道:“弑君的罪名,当然是你背。”
“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崔方旭,你当真已经想好了?”
楚景玄的话掷地有声。
落在崔方旭耳中,促使他被牵动着随楚景玄的话思考。
当下自他身后传出一阵鼓掌的声音。
崔方旭回首,见锦衣金冠、精神矍铄的荣王从那一座破庙中被几名黑衣人围簇着迈步而出。
“厉害,真不愧是陛下。”
荣王走到崔方旭身边,手掌用力拍了下他肩膀,斜眼看他笑道,“崔大夫,你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