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霁带着虞宛宛,前去地牢。
隔着一扇坚实沉重的铁门,透过窗户,就见沈隽正躺在牢里石床上一动不动,身上还处处渗着血迹,也不知是死是活。
虞宛宛鼻子一酸,当即热泪盈眶,想过去看看他。
却被凤霁拉着胳膊,往回拽了拽。
虞宛宛轻声恳求,“殿下,让宛宛过去看看表哥可好?”
凤霁面容清冷,自然是不允,“你说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孤才答应带你进来,现在你又要过去看看,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
美人垂泪,宛若初春桃花上点缀的晨露,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男人,咬着唇瓣,也不说话,那委屈模样,实在惹人心疼怜惜。
凤霁渐渐凝眉,许久,终于松开扣着她胳膊的手,声音低沉,“只看一眼。”
虞宛宛抹去一把眼泪,欠身行了个礼,“多谢殿下开恩。”
随后牢门打开,虞宛宛跨步进去,便来到石床旁边,唤了一声:”表哥……“
听见动静,沈隽已经缓缓坐起身来,瞧见是虞宛宛站在床边,顿时眉头紧皱,“你也被抓回来了?”
虞宛宛含泪摇头,“是宛宛自己回来的,表哥身陷囹圄,宛宛做不到见死不救。”
当时,虞宛宛还以为,凤霁捉到沈隽之后,定是会立即将他就地正法,晚一刻,或许沈隽都会有性命之忧。
情况危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得回来试试能不能救下沈隽,且不惜一切代价。
她那可笑的儿女私情,比起沈隽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沈隽着实头疼,“不是说了不用管我,你又何必自投罗网?”
虞宛宛看着沈隽还活着,心里才总算松了一口气,道:“表哥,我跟他已经谈妥了,他若放了你,我便会随他回京城。”
沈隽虽不知道虞宛宛跟凤霁到底有何纠葛,却是清楚,虞宛宛绝对不愿意跟着凤霁的。
可是今日,为了救他,虞宛宛竟然甘愿用自己作为交换条件,让凤霁放了他。
当时沈隽便是紧紧握拳,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你这又是何必。”
虞宛宛偷瞄一眼门外方向,压低声音,说道:“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只要表哥能活着就好,表哥还活着,宛宛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沈隽抬眸,正好对上虞宛宛炯炯眸光,也瞬间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只要沈隽活着,便还有机会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虞宛宛现在暂时跟着凤霁回京城,再忍耐一些时日,等沈隽今后卷土重来,杀入京城,再救她脱离苦海。
沈隽自然是不同意的,朝着她连连摇头不止。
谁知道,要几年时间他才能东山再起。
谁又知道,这几年,虞宛宛在凤霁手里会受什么苦?
凤霁就在外头,虞宛宛不敢多说什么,只怕让凤霁听见,也只能与沈隽目光对视,摇头晃脑,眼神交流。
虞宛宛刚刚来见沈隽的路上,就已经仔细想过了。
她这回是真心要跟着凤霁回去,一边等着沈隽救她,一边取得凤霁信任,留在京城做内应,说不定,等今后时机成熟,还能与沈隽里应外合。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沈隽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虞宛宛相信沈隽的能耐,只要他能活下去,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两人明明只是相互对视,一言不发,可沈隽也不知道为何,好像有种无法言语的默契,他竟然看懂了虞宛宛的意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凤霁已经拉着虞宛宛的胳膊,将她给拽了出去。
临别之际,虞宛宛不舍的看着沈隽,特意叮嘱,“表哥定要好好养伤,所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
沈隽目光坚定下来,最终只说了一句,“你照顾好自己。”
互相对视,直到消失在对方的视野。
凤霁拉着虞宛宛,一路将她带出地牢,站在门口,垂目冷冷看她,“人也让你见了,现在可满意了?”
袖口拭去眼角泪水,虞宛宛抬眸看着凤霁,问:“殿下何时才肯放表哥走?”
凤霁回答:“现在还不行,待攻下云湖寨之日,便是他离去之时。”云湖寨那边清理完毕了,凤霁才能放信心让沈隽走。
凤霁明明答应了,却拖延着时间,该不会另有阴谋吧?难道,并不是真的要放了沈隽?
而且,云湖寨那么多兄弟,如今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虞宛宛想到这里,也是愁眉不展,心下担忧。
她活了这十几年,在云湖寨的半年时间,才是最轻松自在的,不必看谁脸色,也不用处处小心谨慎,云湖寨那些所谓的山匪贼寇,一个个坦率直爽,有情有义,全然不像京城世家贵族那样虚伪势力。
虞宛宛小心靠近凤霁,试探询问,“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云湖寨?”
凤霁瞥她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虞宛宛本想求情,不过想了想,她要求好像实在有点过分了,只得闭嘴,将一切咽下腹中。
凤霁呼出一口气,负手背后,“孤累了,要先去歇息。”
说完,他转身迈开步子便走了。
虞宛宛小步追上去,乖乖跟在他背后。
就这么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男人已经换过了衣裳,身上披着件雪白裘衣,虞宛宛却还是昨日成亲的装扮,头发披散,嫁衣不整,略显狼狈。
天上还飘着柳絮一般的小雪,地上铺着薄薄一层霜色,路边花花草草上挂着些许雪白,像是开着一朵朵雪白梨花。
风雪交加,天气很冷,虞宛宛早就冻得手脚冰凉,口中哈出的热气,形成一团团水雾。
一路走到昨日二人那间新房。
凤霁推门而入,回过身来,便拦住虞宛宛,“你跟着孤做甚。”
虞宛宛愣了愣,左右环顾一眼,“不跟着殿下,宛宛还能去哪。”
凤霁扬了扬下巴,“叫谢邀给你安排住处。”
说完,便要关门。
虞宛宛却是厚着脸皮,钻进来屋内,缩在男人怀里,赖着不走,“殿下忘了,这里昨日还是我们的新房,宛宛的住处就应该在这里。”
屋里,四处红绸和喜字的装饰尚未撤去,昨日燃尽的喜烛和合卺酒的杯盏,一切都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虞宛宛的喜帕,还有“齐风”用过的面具,都还随意扔在地面上。
昨日成亲的一幕幕,好似还在眼前闪过。
凤霁皱眉,凝视怀里的少女,“虞宛宛,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虞宛宛一脸无辜,“宛宛想伺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