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榷感觉自己从九重天又重新跌回地面,重重地一摔,直摔得他整个人头晕眼花,喉咙发甜。
他张开的嘴巴只发出一道无声呜咽,之后再说不出话来,唯有颤抖的唇角彰显他此刻心境。
他……不认识自己?
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呢?
他明明,明明那么像沈昀,他……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沈榷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目光落在沈安和脸上,抖得厉害。
盛兮这次明显感受到了沈榷的不同,歪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想到沈安和的问题,便回沈安和道:“这位是安平侯府的沈长史。”说完,她又看向沈榷,“沈长史,这位是我相公,沈安和。沈长史,你……没事儿吧?”
“我……”
“原来是沈长史,学生拜见沈长史!”不等沈榷开口,沈安和已然朝其拜礼。
沈榷张开的嘴巴终于慢慢合上,再看沈安和,眸底的震颤一点点消失,直至再也不见。
他润了润喉咙,费力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压着几乎发抖的声音开口道:“原来,原来小兄弟也姓沈啊,我以……我们真是有缘啊,哈,哈。”
“是,有缘。”沈安和起身,神情泰然自若,笑容制式疏离,这是对待初次见面的人的态度,懂礼的叫人无法挑剔。
而沈安和似乎也发现了沈榷的异样,问他道:“沈长史,您没事儿吧?”
“啊,我……”
“若沈长史不舒服,那便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沈榷:“……”
想到他们夫妻许久不见面有许多话要说,再想到这位沈长史某种喋喋不休的脾性,盛兮便也对沈榷道:“沈长史,您要不先回去?今儿肯定是练不成枪了,我相公和弟弟妹妹们来了,怕是没时间再招待你。”
沈榷:“……”
沈榷不想走,尽管理智告诉他有些事不可能,可他还是想要亲口再问问,问问眼前这个年轻人,问他究竟是不是他的昀儿!
“你,你们不用招待我,我就住之前那屋子就是!”沈榷说着抬眸看向沈安和,压下内心忐忑道,“而且,我同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想多同他聊聊!”
沈安和笑容可掬地对他道:“多谢沈长史看中。既然沈长史……”
“沈长史啊!”不等沈安和说完,盛兮一把抓住沈榷胳膊,不容分说将其拉至了一旁,小声对其道,“您得有点眼力劲儿啊!我们这也算是小别胜新婚,您好歹给我们留个说话的时间是不是?”qQXδЙεω.CoΜ
沈榷想解释,可又不知如何解释,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沈安和,却见对方已然调转了头同那几个孩子说话。
那一刻,沈榷内心有种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冰凉。
“沈长史?”盛兮喊道。
沈榷将发木的脖子扭过来,看向盛兮:“盛兮,他……”
盛兮看着沈榷,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可等了好半晌,对方竟是再没蹦出一个字。
盛兮不免疑惑道:“沈长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您好像心不在焉的?”
沈榷抬眸看向她,想开口问个明白,可在对上盛兮那双透亮的眼睛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妥,也明白过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于是,他讪笑一声说:“没,没什么。你说得对,你们那么久没见是要好好说说话。那什么,那我就回自己庄子了!”
说着,他转身看向沈安和,冲那道精瘦却挺拔的背影喊道:“沈……小兄弟!”
沈安和闻言转身,唇角勾笑:“沈长史有何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先回去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们!”沈榷脸上挤着一贯的笑,此刻的他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沈安和拱手行礼:“那便恭送沈长史!”
“你不用这么客气!”沈榷下意识道。
沈安和却说:“长史是长辈,安和总要知礼的。”
沈榷:“……好。”
沈榷没有提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盛兮与沈安和带着几个孩子先行。
马车骨碌碌再次行进,沈榷看着车辕上坐着的那个年轻人,神色渐渐恍惚。
犹记得前年端午,一向极少出门的沈昀忽然对他提出请求,说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看赛龙舟。而那时,他刚刚又吐了一次血。
他不知那孩子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身子羸弱却十分懂事的沈昀,那一日极为反常地倔强,就算他不答应,他也要自己去。
最终没办法,他们便带着他一起去了沅河。
沅河在洛京城外,这里每年都会举办赛龙舟活动,而那一年尤为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