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徐苍倚着窗户，听着肖凌云讲述事情的原委，即便是徐苍听到这一连串的消息也感觉不可思议。 「两天蒸发了百分之三十的市值？」 肖凌云脸上依旧有些恐惧之色：「没错！不久前，你跟我说波音的股票会跌，我自然就开始操作了。的确，这次波音的股票却是跌了，但是跌得太狠了，不对劲了。」 「没错！是有问题。」徐苍深吸一口气，浑身也是涌上丝丝凉意。 此前，徐苍同意将波音在起飞擦机尾的报告给予空客处理就预见到了波音会因此股票大跌，自己趁此机会捞上一笔也是正常之事。 诚然，波音在起飞擦机尾的标准程序上的确有问题，那份报告也的确不是捏造的。但是，737这款已经受到市场检验二三十年的老飞机是不会被轻易动摇的。 在徐苍的预测中，波音的股票短期内会跌很多，后面随着时间的推移，股票还是会慢慢涨回来的。这种起起伏伏很正常，所以，此前在与空客的首席财务官交易时，两人也仅仅觉得这是一次恶心波音的机会。 没错，即便是空客方面也觉得这份报告只是能恶心一把波音，不会对波音产生实质性的伤害。然而，现在诡异的是，事情的发展似乎朝着所有人都不曾预想到的方向发展了。 徐苍曾经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告知肖凌云，以便让肖凌云提前做准备。得知一切的肖凌云也感觉波音股票跌个百分之二十就算顶了天了。 结果，空客通过一些别的渠道放出那份报告后，波音当天市值就掉了百分之二十，一天过去了，又掉了百分之十，跌幅之巨大，远远超过肖凌云的预计。 「今天美股开市，波音股票还在一路狂泻，看起来今天跌到此前的一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肖凌云说道。 「一半......」徐苍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才几天，数百亿的市值就这么没了？ 「徐苍，这太反常了，好像事情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了。」肖凌云紧皱眉头：「唯一的好消息是，波音股票狂泻，咱们倒是赚了不少，要不见好就收？现在似乎已经不是我们在主导了，有人接手了，有人要趁着这个机会搞波音。咱们不过是小虾米，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 然而，这话刚说出口，肖凌云就补了一句：「我听说EASA那边要对波音737的机体强度开展调查。」 「欧洲这是要痛打落水狗？」徐从冷笑道。 那份报告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对波音飞机机体强度的质疑，EASA以此为理由开展调查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查不查的出来就另说了。 但是，结果先不谈，光是停飞机型开始调查这件事本身就会对波音产生比较大的负面效果。 徐苍是看到空客发出来的那份报告的，只能说空客在掩人耳目上还是有些手段的。他们是通过另外的媒体渠道发布的，而且报告中列举了很多内容，甚至还包括之前的747S2开关事件，737起飞擦机尾在高压差下的机体破裂问题只是其中内容之一，如此一来，报告的指向性就小很多了。 其实，就算耍了这些小手段，但波音的分析人员想来也能猜测到报告可能会与徐苍有关。不过，只要没直接证据，徐苍反正无所谓。而且，目前的波音的状况似乎也顾不得他吧。 只能说人性就是这样，前一刻肖凌云还算是脑子清醒，可下一刻就开始动摇了。毕竟，只要EASA开始对波音调查，那波音股票还要继续往下跌，这基本是可以肯定的。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还有很大的赚钱空间。面对依旧巨大的利润空间，肖凌云似乎有些动摇了。 在不涉及巨大利润前，谁都能看得透彻。可一旦牵扯到了利润，那脑 子还能不能清醒就不一定了。就像现在的肖凌云，已经开始有些赌徒心理了。 「今天收市前把股票全还了，到此为止。」还是徐苍抵得住诱惑：「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游戏了，我不喜欢将希望寄予别人身上。」 肖凌云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略显颓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查得出来谁出手的吗？」徐苍问道：「好大的手笔，直接要把波音骨头都给打断了。」 波音是什么体量的企业？就凭着一份对波音不利的报告就要把波音整死，这动手的一方看起来也是不好惹啊。 不过，徐苍还是不看好波音就此沉沦。737连空难都有不少，虽然大部分是机组失误，但要是真往飞机上套也不是不可能。波音不照样挺过来了？ 远的不说，就说747S2开关那次，那是真真正正的设计缺陷，那都没有干倒波音，这次就能？ 主要是这次徐苍连出手的人都没有搞清楚，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妙。 而且，凭着自己的记忆，在这个时间点波音好像也没遇着生死危机呢。不过，还有不到一年，波音那是真真正正要狠狠挨上一刀。 肖凌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听我的朋友说，现在不止欧洲要动手，一些金融机构也有意趁此机会做空波音，群狼环伺啊。」 像波音这种巨头平时抗金融干预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毕竟人家是真有技术，股价通常不会有过大的波动。 可这次不一样，有大佬带头，直接一下子把波音干懵了。之前没啥效果的操作现在可不一定了，那些个金融机构不趁着此次机会宰一顿波音，那都对不起自己。 正是基于这种局面，肖凌云才觉得波音还要遭大重。不过，徐苍既然拍板收手了，那也没办法。 「查不到就算了，人家资本大鳄不想露面，咱们也没法子。无所谓，反正也赚了不少了。」 徐苍倒是心态好得很，只要能忍着贪欲，很多事情其实是比较明朗的。 「平时在国内没什么感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做空波音，就做空波音，太狠了。」肖凌云心有余悸道。 他此前在国内金融市场上搏杀，已经国外金融市场也差不来太多。可现在看来，国内的金融市场那就是一潭泛着涟漪的小池子。一旦真正参与到了国外的金融市场，那才是见识到什么叫惊涛骇浪。 国际未知的资本大鳄针对波音，这一手着实是让肖凌云开了眼界了。 相较于肖凌云的震撼，徐苍显得兴致缺缺，他对谁出手没啥兴趣，而是问道：「我让你投资的那几支股票怎么样了？」 徐苍此前给肖凌云列了个投资清单，让他照着上面分别投资。未来，这些投资能给徐苍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涨势喜人。」肖凌云眼睛一转：「徐苍，咱们要不要抄底波音？我不信波音这次就会被一下子按死，抄底还是有可行性的。」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肖凌云一愣：「都跌成这样了，还不是时候？等波音反应过来请外援，那还抄什么底？」 「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徐苍重复着：「对了，从现在开始，一直给我盯着韩亚航空。」 「嗯？什么意思，你要干嘛？」 「什么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抄底吗？后面估计也要抄韩亚航空的底。」 「韩……韩亚航空，嘶，这公司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怎么抄底？」肖凌云反应了下：「而且，你不是要跟韩亚航空联合经营韩国航线吗？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徐苍笑而不语，急得肖凌云火 气都上来了。 「不是，你笑什么，你到底在琢磨什么？」肖凌云就跟猫爪子挠心似的，他最是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 徐苍笑得更加灿烂了：「大韩航空不太好办，正好韩亚自己送上门，那我便收下了。你别急，以后这事儿还多着。」 肖凌云看徐苍的表情，顿时挑了下眉：「你已经开始了？」 徐苍双手抓握住椅子扶手：「在韩亚航空社长找上门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 两人谈话结束后，肖凌云回去了蛇口。当晚肖凌云发了个消息过来，表示股票已经全还上了，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然后第二天下午，徐苍又收到了肖凌云的短信，上面说波音股票还在狂跌不止。 即便只是文字，但是徐苍可以相当深刻地感受到肖凌云的悔恨和抓狂，毕竟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巨款啊！ 徐苍心态就平静很多了，而且他当时已经上了飞机，要干正事儿了，也顾不得这些事儿。 按着司卫民的要求，只要发动机在运转，徐苍就必须在驾驶舱。这代表徐苍不能像其他机组那样可以轮流去休息区休息，他得始终待在驾驶舱。 一想到要在驾驶舱坐上十几个小时，徐苍就感觉自己屁股疼得厉害。 为了应对未来十几个小时的辛劳，徐苍当天那是吃了睡，睡了吃，等到了飞机上，他便是直奔休息区躺着，一直到飞机要推出了，这才进去驾驶舱。 比起737那跟厕所一样大的驾驶舱，波音777至少在飞行员空间上做到了些许人性化，徐苍坐在观察员的位子上终于可以伸展一下腿脚了。 而且，比起737那简陋的硬质皮革的观察员座椅，波音777的观察员座椅还是要精致一些的。不然，要是让徐苍坐上737那椅子，那对徐苍的尾椎骨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进去驾驶舱前，徐苍跟乘务员要了两个枕头。进去后，一个当腰靠，一个垫着脑袋，给自己弄了个相对舒适的环境。 进了驾驶舱，徐苍才发现晁宁飞第一班，旁边配的是那个之前取笑过徐苍的资深副驾驶。 徐苍这人对有些事比较记仇，但至少昨天的航前会议上的事情还不配让徐苍记着。进去驾驶舱，他只是前面在座的两人一眼，便开始筑自己的小窝了。 对于徐苍如此散漫的行为，副驾驶有些不乐意。可昨天徐苍威势太盛，而且会后成教员被临时替换就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了。即便心中不爽，那也是半句不敢说出口的。倒是晁宁，在徐苍进来后，多次欲言又止，看上去很是纠结。 徐苍才不管前面两人是何想法，待到发动机运转声响起，那便是最香甜的安眠曲，刚刚挥散掉的困倦之意再次聚拢而来，脑袋往柔软的枕头上一耷***时呼呼大睡。 不得不说，徐苍的睡眠质量那是相当之好，连飞机起飞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影响丝毫。 等到徐苍第一次醒过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此刻飞机早就出了国境，下方是茫茫无际的太平洋。 又是过了不到两个小时，机组换班，徐苍这次头一次挪了下窝。 替换老教员的是一个年轻的机长，年纪看上去比徐苍大不了太多，估摸着也就三十多岁，保养得极好。相较于喜欢摆着架子，不好相处的老教员，这位年轻的机长看上去就和气多了。不仅跟徐苍客客气气的，还会主动找话题聊天，一看就是那种社交技能点满的类型。 不过，徐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跟那机长相处下来，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虚情假意，刻意套近乎的做派过于明显了。 徐苍又不是火药桶 ，即便感觉得出来这机长不是真的想跟自己聊天，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还配合着聊了不少。只是后面假装说得累了，自己看书去了。 这机长还是比较有眼力见的，估计是晓得徐苍不想说话了，也没再烦他，倒是让徐苍很是满意。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学时候的本能反应被激发。这书刚读了三四行，又开始犯困了。最后扒拉了没几分钟，又是伸了个懒腰，歪着脑袋打盹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苍隐约感觉到有个人拍了下他的膝盖，睁开眼睛发现机长正一脸歉意地看向他：「换班了。」 「啊？这就换班了？」徐苍此刻脑子晕晕乎乎的，那真是睡得昏天暗地的，也是感叹自己上辈子是猪不成，这么能睡？ 一般来说，机组换班都是要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合着自己又睡了好几个小时？当真有些离谱了。不过，这样也好，徐苍算着时间，感觉再睡一觉都能到洛杉矶了。 三觉搞完全程，虽然说出去不是很光彩，但过程倒是惬意得紧。 「哦哦，等会儿。」徐苍揉揉眼睛，起身收起座椅给前面两人让道。 果然，晁宁和那个让徐苍感觉到讨厌的副驾驶进来了。徐苍让完道甫一坐下，只感觉腰背酸疼，看起来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血液不畅，再说做这么久了，屁股感觉要坐烂了。 于是，徐苍跟只蠕虫似的在座椅上扭来扭去，可怎么就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感觉舒服的姿势。 「要不你出去躺一会儿？」晁宁看徐苍似乎很不舒服，便是开口提议。徐苍在驾驶舱做了快十个小时了，是个人都受不了。 徐苍捏着自己的腰：「你们老板让我一直待在驾驶舱里，出去不太好吧？」 「老板？」晁宁一愣，心中立刻浮现出司卫民的模样，顿时心头一紧，没想到徐苍的是司卫民找来的，好大的派头。 结果这话说完，徐苍就有些后悔了，暗骂司卫民不人道，他这腰都快坐断了，哪里还顶得住？ 「要不，我去休息区躺一会儿？你们有事儿通知我就行，躺半个小时也行。」徐苍说道。 从概率学上来说，飞机出事本来就已经是相当小的概率了，而且还出现在十几个小时中的三十分钟中，那跟中彩票也差不多了。 讲道理，自己出去躺一下应该不算过分，这要是还出事了，回头自己该是要算算命了，那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倒霉蛋了。 「行，这边有什么事情，我让乘务组通知你。」说着，晁宁示意副驾驶，让他通知乘务组挡一下驾驶舱出口。 徐苍打开了前舱工作间的监控，这些乘务组反应还挺快，接到驾驶舱的通知就忙活起来了，看样子还要等个两分钟。 眼见终于可以躺下了，徐苍已经急不可耐地收起座椅，收拾枕头书本等物件，打算开溜。 就在等待时间里，晁宁突然问了一句：「徐苍，有件事问下你。」 此刻，徐苍心情极好：「说。」 「雅加达火山灰事件的是谁？」 此言一出，旁边那副驾驶一愣，呆呆地望了一眼晁宁，心头骤然收紧，想到了一个异常可怕的现实。 徐苍倚在驾驶舱舱门，打了个哈欠：「我啊。」 晁宁和那副驾驶脸色大变，而晁宁更是追问起来：「那剑川737倒飞呢？」 「也是我啊。」 「齐州海上迫降？」 「还是我！」 言尽于此，晁宁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那昨天航前会议上，你不说！」 很多飞行员即便不会刻意了解此前那些著名的特情，但是大概还是知道些的，徐苍一旦表明身 份，那就很容易联系起来了。 至少在得知徐苍的身份下，他们就不会像个小丑似的在那里卖弄。 这时候，乘务组做好了驾驶舱舱门开启的准备，还给了可以出来的信号。徐苍耸耸肩，打开舱门：「说什么，我的确没有777的运行资质啊。」 「你知道我明明说的不是这个！」晁宁回身朝着门口吼了一句。声音之大，引得门口的乘务组纷纷好奇驾驶舱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等徐苍离开，乘务长探进身子进来：「机长，有什么吩咐吗？」 此刻，晁宁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摆摆手：「没事了，留个机灵的在前面工作间，随时准备去叫徐苍。」 「哦。」乘务长看晁宁阴沉着脸，也没有多说什么，退出了驾驶舱。 等乘务长离开，关上驾驶舱的门，驾驶舱中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半晌之后，那副驾驶冒出来一句：「一开始我名字对上了，但是我没想打他那么年轻，我已经只是同名。」 这副驾驶是知晓徐苍这个名字的，但是徐苍的模样太年轻了，根本不像是一个完成种种神迹般的绝世之人。 晁宁脸上阴晴不定，想到昨天自己和众人的表现，端是感觉又羞又愧。或许，在徐苍眼里，自己这些人就跟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可笑吧。 啪嗒！ 突然一道闷响打断了晁宁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驾驶舱风挡之上滴落下一颗水珠，但是很快就被气流吹散开了。 然而，很快就有更多的雨滴砸落到风挡上，发出一连串的细密闷响。 晁宁一怔：「下雨了？」 木华航空的这架波音777的休息区修得一般般，空间相对压抑。也没有办法，飞机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总不能将客房搬上去吧？ 不过，这种做法也不是不能，毕竟未来卡塔尔航空就干过。但是，不管怎么说，木华航空在豪气上还是比不得卡塔尔航空的，机组休息区只能弄得跟潜艇宿舍似的。 当然了，对于腰快断掉的徐苍来说，能躺着就算不错了，还挑挑拣拣？ 起飞前，徐苍已经来过一次了，这次他索性寻了之前躺过的地方继续躺着。 为了防止出问题，徐苍都是和衣而眠，免得真出事了，自己还要浪费时间穿衣服。一想到自己前面接近十小时的遭遇，徐苍就是感叹打工人的艰辛。 或许真是很久没有体会这种躺下的舒适感觉了，即便是没脱衣服，徐苍差不多就是沾床就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徐苍感觉到有人在推他，鼻腔内还充斥着淡淡的香味。缓缓地睁开眼睛，徐苍瞬间呼吸屏住，只见一名乘务员弯着腰，凑近徐苍，距离之近，徐苍甚至能感觉到那位的呼吸气流。 好家伙，这木华航空的人玩得这么刺激的，就在机组休息区......自己是不是该喊人了？ 徐苍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干什么？」 乘务员眼见徐苍醒了，赶紧道：「驾驶舱要你进去，好像出问题了。」 「嗯？」徐苍愣了一下，也没有多想了，忙是下床，往驾驶舱那边冲。 或许是听到了徐苍的脚步声，已经守在驾驶舱门口的乘务长提前给徐苍开了门。 徐苍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驾驶舱，一进来就发现晁宁正在双手把杆，自动驾驶也不在接通状态，这明显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 晁宁听见了徐苍进来的动静，转头过来，脸上尽是焦急：「徐苍，不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