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亮大地的时候，全副武装的近卫骑士与城卫兵便组织了起来，奔赴鲁特西亚的各处。 今天是王国中央会议召开的日子，内城区早早地便戒了严，虽然不至于禁止市民出行，但肃穆的氛围和全副武装的卫兵，还是让人们下意识避开了通往皇家广场的主干道。 而在内城区各处，属于贵族的庄园与别墅也早早地在凌晨边点亮了灯光，随着第一抹鱼肚白从东方浮现，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便从王都各处出发，如同汇聚的溪流一般流向内城的中央大道，然后直奔皇家广场而去。 夏洛特同样起了个大早。 今天的她将一头金色的长发打理成了钻头卷，并选择了一件尤奈特风格的贵族裙，基调依旧为黑色，佐以金色的纹饰，窄肩、细腰，下身的裙部则比较膨胀丰满，让她看起来更加成熟与端庄。 简单地用了早餐，夏洛特便在塞巴斯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马车，前往中央议会厅。 中央议会厅就位于皇家广场一侧，与鲁特西亚大教堂隔着广场向往，一左一右坐落于王宫两侧，三个鲁特西亚的地标建筑正好呈三角形排列。 当卡斯特尔家族的马车随着庞大的贵族队伍缓慢地驶入广场，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了。 “主人，我们到了。” 马车缓缓停止，塞巴斯恭敬地声音从车外传来。 夏洛特“嗯”了一声，而后在雪莉的虚扶下走下了马车。 鲁特西亚的皇家广场很大，据说有五十万平方米，但此时此刻，广场上已经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地方全都停满了贵族的马车，一辆比一辆豪华，侧面的各式各样的家族徽章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当夏洛特走下马车的时候，她顿时便感受到一道道或远或近的视线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贵族的，也有站岗的骑士与卫兵的。 而伴随着视线的，还有人们的窃窃私语： “是卡斯特尔家族，那位年轻的女伯爵。” “波尔德的明珠，新月最美丽的少女吗？” “她的真人似乎比画像更加漂亮。” “举止优雅，美丽端庄，确实如同传闻中那样令人着迷……” “又年轻又富有，而且还很有能力，不能联姻倒是可惜了。” “毕竟是神主的圣女啊，据说前些天她在大教堂里还引动了神迹，连大主祭、大审判长和狩魔枢机都惊动了。” “什么？神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这可是教会内部的消息，要不是后面出了血魔教团那档子事，不然的话，恐怕早就传开了。” “嘶……新月终于要出一位圣女了吗？” “这个还不清楚，教会的反应好像有些奇怪，至今还没正式宣布册封，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的影响，也有人说好像是她对教会不满。” “对教会不满？她？” “具体的就不清楚了，教会的口风挺严的，唯一能确定的，是好像对她很重视。” “……” 众人的议论源源不断地传入夏洛特的耳中，虽然他们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夏洛特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倒是也习惯了，作为波尔德-卡斯特尔战争的主角，这场中央会议的源头之一，她也本就做好了成为焦点的准备。 顺带着，还能听到一些额外的消息。 不过，她的偷听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很快，就有贵族上前，与她打招呼了。 “美丽的女士，早上好，您就是卡斯特尔伯爵阁下吧？我是道恩家族的博诺，很高兴认识您。” “卡斯特尔伯爵您好，我是杜兰特伯爵，您今天看上去真漂亮。” “……” 前来打招呼的贵族一个比一个热情，而且一个个的，几乎都是新月王国的大家族成员。 而哪怕不是大家族的，也往往是王国的新贵，特别是那些靠着贸易与炼金制品起家的新兴贵族。 夏洛特也面带微笑，一一回礼。 与在波尔德时不同，这些前来打招呼的贵族虽然大多开口都是称赞她的外表，但向她献殷勤的几乎没有，大多都只是热情地释放善意。 这一方面，是夏洛特之前的独身宣言起了作用，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前来打招呼的贵族并非是冲着“联姻”来的，而是确实只是为了与卡斯特尔交好。 这不仅是因为波尔德-卡斯特尔战争让王国领主们看到了卡斯特尔家族的实力，也是因为卡斯特尔家族的秘银矿…… 唯一的区别，大概也就是大家族的态度平等以对的多些，而新贵与稍小的家族恭敬的多了些。 总之，虽然不至于到了众星拱月，但夏洛特也算是炙手可热了。 而就在夏洛特微笑着与贵族们打招呼的时候，忽然间，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 夏洛特心中微动，抬头看去，只见两名衣衫华美的中年贵族并排走了过来。 他们的身后，还簇拥着不少其他贵族，一副以两人马首是瞻的样子。 其中一人身穿绘有新月纹章的贵族服饰，身形消瘦，而另一人则看上去比较古板严肃，胸前挂着剑与狮鹫的纹章。 夏洛特心中一动。 这竟然是两位熟人。 其中，长袍上绘有新月纹饰的贵族正是夏洛特的老相识，将河畔街7号庄园租借给她的月之守护公爵约翰·德·安罗。 而另一位，虽然没有直接见过面，但夏洛特却“有幸”在教会的神圣永恒之境中见过对方一次，同样也是王国九大公爵之一，普鲁茨公爵泰奥多尔·德普鲁茨。 这个组合倒是让夏洛特颇感意外。 据她所知，月之守护公爵乃是坚定的王党，也是国王路易五世加强中央集权的强力支持者。 至于普鲁茨公爵，则是三王子党的一员，虽然和王党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政治倾向上却比较保守。 “卡斯特尔伯爵阁下，好久不见，庄园住着感觉怎么样？” 月护公爵第一个打起了招呼，一如既往地热情。 夏洛特微微行礼，笑道： “非常不错，公爵大人，感谢您的帮助，想要在鲁特西亚的内城区找到一个如此舒适的庄园的是我的幸运。” “哈哈，是您来的太晚了！这些天进王都的贵族很多，内城区的庄园能租的都被租的差不多了，我也是正好听说您的管家在寻找落脚点，想起来自己还空了一座，才顺手而为的。” 夏洛特笑了笑： “您的顺手而为，对于卡斯特尔家族来说却是解决了麻烦。” 说着，她又面露歉意： “可惜，这些天倒是没能亲自登门拜访您。” “哈哈，您就算是想要拜访，我也要婉拒呢，中央议会有中央议会的规定，不过……会议之后，我们倒是可以一起选个时间聚一聚，我的一些老朋友都对卡斯特尔的秘银矿很感兴趣。” 月护公爵笑道。 夏洛特也笑了： “那我就先期待着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算是口头约定了一下中央会议之后的聚会，这也是夏洛特此次王都之行的目的之一，打通北地与中央贵族的联系。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月护公爵身侧的普鲁茨公爵，而注意到她的目光，月护公爵一拍脑袋，道： “瞧我这心急的模样！忘了和您介绍了，这位是普鲁茨公爵，王国最有望踏入传奇的贵族骑士，他也对北地的矿产很感兴趣。” 夏洛特捏起裙角，优雅地行礼致意： “普鲁茨公爵大人。” 普鲁茨公爵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看着两人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月护公爵挠了挠头，犹豫了下，道： “咳……伯爵阁下，我知道您因为三王子的事，对于一些贵族有些意见，不过，普鲁茨阁下并非外面传言的那样……嗯……总之，中央贵族有中央贵族的复杂，有时候我们也没有选择，也很无奈。” 夏洛特心中微动，意识到这是月护公爵在暗示她不必因三王子之事对普鲁茨公爵抱有敌意。 其实，她倒也没什么敌意，虽然在神圣永恒之境中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但那只是精神世界的演化，是三王子党的标签自然而然带来的心理暗示。 如今面对面，她倒是完全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什么负面情绪。 只是这位普鲁茨公爵明显是个沉默寡言的，夏洛特本质上也是个被动的人，这才没什么话可说。 当然，既然月护公爵好意解释，她也自然领情。 “公爵大人，我知道的，三王子是三王子，王国贵族是王国贵族。” 她笑着说道。 看到夏洛特那坦诚的目光，月护公爵也稍稍松了口气，笑容更加灿烂了。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一起向议会厅走去。 其他的贵族则自动让开了位置。 只是，走了几步之后，周围的声音又安静了下来。 夏洛特心中一动，看向一侧，只见斜对面，埃莉诺在加斯顿伯爵的陪同下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双方很快在议会厅门口相逢。 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齐刷刷地落在夏洛特和埃莉诺的身上。 一时间，议事厅前的气氛有些诡异。 月护公爵看了看埃莉诺，又看了看夏洛特，神色有些迟疑。 而夏洛特则朝着埃莉诺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道： “埃莉诺大人，好久不见，您看起来气色恢复的不错。” 埃莉诺看着夏洛特，神色有些复杂，她叹了口气，感激地道： “夏洛特，好久不见，真的非常感谢之前你的帮助。” 听了埃莉诺的话，月护公爵愣了一下。 倒不是他对埃莉诺的感谢感到意外，事实上卡斯特尔伯爵从三王子手中“救”出了波尔德女公爵众所周知。 让他好奇的是，埃莉诺的语气中似乎除了感谢之外，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那似乎……是尊敬？ 尊敬？ 一位公爵对一位伯爵？！ 月护公爵感觉自己可能是疯了，但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很确定自己没感觉错。 难不成……是因为卡斯特尔伯爵的“圣女”身份？ 月护公爵心中好奇，而另一边，夏洛特也已经和埃莉诺打完了招呼。 埃莉诺在向另外两位公爵微微致意后，便进入了议会厅，看着对方的背影，月护公爵好奇道： “伯爵阁下，您和波尔德公爵的关系，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夏洛特笑了笑，说： “波尔德是波尔德，三王子是三王子，我和埃莉诺女士私交还算不错，但政治是不能掺入个人情绪的。” 月护公爵听了，若有所思。 夏洛特不再展开解释，而是看了一眼大厅，道： “公爵大人，我们也进去吧。” 月护公爵微微颔首，与普鲁茨公爵还有夏洛特一起进入了中央议会厅。 王国的中央议会厅也算是鲁特西亚的知名地标建筑了，同样也是哥特式的宫殿，内部的空间非常大。 进入议会大厅的第一感受，夏洛特就想起了前世西式文学作品中那些装修奢华的古典大会堂，整个议会大厅呈现半圆形。空间之大，容纳千人恐怕不成问题。 议会厅中，落座的贵族已经有差不多三分之二了，当夏洛特进入之后，很快就有侍者引路，带她去相应的位置。 议会上的座位，也是有说法的。 在最前方的高台上，最中央摆放的是国王的王座，王座左侧是王后的宝座，右侧则是大主祭的席座。 在高台下方，则是贵族席位，贵族席位众多，最为瞩目的便是最前方单独列着的十二张比其他座位更加华美的席位。 那是属于王国十二公领领主的，包括九大王国公爵，和三位神权公领的主祭。 月护公爵和埃莉诺等人很快就被引到了那十二张座位之中，其中，月护公爵在第二席，普鲁茨公爵在第七席，埃莉诺在第十二席。 而至于夏洛特，则被引到了十二公领领主之下，剩余贵族席位中的第一席。 “伯爵大人，这里就是您的座位了。” 侍者恭敬地道。 夏洛特心中微动，颔首坐下。 王国的中央议会，席位的位置本来就代表了身份与地位，地位越高，就越靠前。 毫无疑问，击败了波尔德公国，并拥有大片富庶领地的夏洛特，已经被看做是公爵之下的第一人了，就连王国的一些侯爵，甚至都要排在她座位后面，仅仅是与她并排而已。 虽然卡斯特尔在王国之中还属于新贵，但家族的底蕴和实力，已然得到了贵族与王室的认可。 贵族们陆陆续续入座，十二把公领领主的交椅也陆续有主，各个公爵与主祭纷纷落座。 除了第一席，第五席，和第九席还空着。 那是属于已经被剥夺头衔的加斯顿公爵，以及另一家被囚禁废黜的公爵，还有被神圣王庭更换的那一名公领主祭的。 其中，身为第一席的加斯顿公爵是连爵位都被收回了，未来弄不好连座位都可能彻底撤下，而第五席的那位公领主祭和第九席的另一家公爵，则是因为新上任的公爵和主祭还没有正式通过任命，所以才无权出席。 而在所有的贵族全都落座后，悠扬的音乐响起，铠甲锃亮的王家骑士簇拥着几位衣衫华美的贵族和圣职者登上了高台。 为首两人，一人头戴冠冕，手持权杖，身披缀满新月花纹的深蓝色披肩，一人身穿白色镶金的圣洁神袍，手握《神圣之书》。 是国王路易五世和新月大主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