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医药局的人走远了,赵新民黑着一张脸背着手回到办公室,德成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
包有志侧脸瞧着他们进了办公室,掩上了门。他轻摇着头对马明说:“快回去上班吧,瞧你惹的祸。唉,回科里夹着尾巴做人吧,不要再惹事了。”
马明故作激愤地说:“我又没做错什么,检举揭发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是每个公民的应尽义务,我才不怕他们的打击报复。”
包有志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好啦,快回去上班吧,医药局的人都走了,你还在这里表演什么,见好就收吧。”随即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叮嘱道:“那天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乱传余德成和赵厂长的关系吗,你怎么不听话呢?还跑到医药局告状,这下捅大篓子了吧。记住,无论谁问你,你都要坚持说这事儿是余德成自己跟你说的。”
“放心,包叔叔,我知道怎么说,不会说漏嘴的。”马明眉眼之间有几分得意之色。
包有志不愿再理会他,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背着马明的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
赵新民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脸色阴沉地盯着眼前的文件,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半天没发话。德成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为自己辩解,也只好保持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新民抬起头,眼睛里失望的神色表露无遗,“小余,虽说你是曾明介绍来的,但你的条件也的确符合我们厂的招工标准,所以我把你收了。在这件事上,我是严格按照招工条件执行的,我问心无愧。胡科长要提你当小组长,也是基于你的工作表现,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也没有帮你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好话。”
“我知道,赵厂长,这事我很感激你。进厂后我也是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的,争取成为一名合格的制药厂工人,不给你添麻烦。”德成接话道。
赵新民看着他不说话,德成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赵新民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会去跟人说是靠我的关系才进的厂。你是傻还是别有用心?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是想向工友们炫耀自己有背景有靠山?还是想靠这层关系指望胡科长关照你?”
“不是,赵厂长,我压根儿就没给别人讲过这件事。”面对赵新民连珠炮似的发问,德成觉得自己很冤屈。
“没讲过?那马明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你上星期三中午在设备科门口亲口跟他讲的,还说我跟胡科长打了招呼的,肯定会照顾你。时间地点都有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见德成还不肯承认,赵新民更加生气。
赵新民从轻工局调来制药厂担任党委书记兼厂长,让原本一直担任代理厂长的包有志转正的愿望彻底落空了。包有志表面上没什么意见,只说自己一定会支持赵新民的工作。可赵新民心里很清楚,包有志非常不满自己抢了他的位置,私下里多次找到上级领导汇报,说赵新民不懂行,瞎指挥。同时还拉拢一批他担任代理厂长时提拔的干部,明里暗里和赵新民对着干。包有志本人更是随时在等着自己犯错,好找机会把自己排挤出制药厂。谁曾想偏偏在这个时候,余德成却管不住自己的嘴,让包有志抓住把柄指使人来攻击自己,马明的这个举报,一看就是包有志在后面推波助澜。所以赵新民才会感到如此恼火和生气。
德成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自己上周三中午告诉马明自己是赵厂长的关系户?这怎么可能?上周三中午在干什么自己也许记不清了,但自己肯定不会和马明说这些闲事的。
德成刚想开口再跟赵新民解释一下。赵新民此时心情恶劣,不想再听他说什么,疲倦地挥挥手让德成离开办公室,“回去上班吧,我对你的表现真的很失望,今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德成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厂办区,老天爷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这是在耍弄自己吧?前一刻自己还是新进厂的青工榜样,积极分子,领导喜欢,工友们拥护。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靠批条子走门路进厂的关系户,浅薄且喜欢吹嘘自己的小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德成实在想不明白。
走进设备科办公室,德成找到躲在角落里装着看书的马明。冷冷地看着他,问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是厂长的关系户?说呀!什么时候?”
马明狠狠地盯着他说;“就上周三中午呀,你不是在设备科门口跟我显摆你的关系吗?”
德成一把揪住马明的衣襟,“你放你妈的屁,你这个小人,竟争不赢我,就搞出这套来陷害我和厂长,真他妈卑鄙。”
马明挣脱开德成的手,面色苍白,声音虽然大,却有些颤抖地反击道:“你这个胆小鬼,既想显摆自己又没胆子承认,你才是个卑鄙的小人。”
德成怒不可遏地扑向马明,马明也不示弱迎了上来,两人顿时在办公室里扭打在一起。
“都给我住手!太不像话了,居然在办公室里打架。再不住手我喊保卫科的同志来处理。”胡科长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办公室,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俩人,生气地大声呵斥道。
设备科的同事赶紧一拥而上分开两人,隔着人群的两人依然怒目而视。王强拉着德成衣服劝说道:“师兄,冷静一点,厂里打架闹到保卫科会挨处分的。”